陳氏不悅道:「這都是妹婿性子倔,初兒性子也倔。妹妹就該攔着些。謝家那情形,早退親也是該的。怎麼就背信棄義了?好好的一個孩子,弄得沒了手。他祖母就不管了?」
嚴氏道:「老太太年紀大了,都沒敢告訴她呢。」
陳氏氣道:「這麼久沒回去,她也不問?」
嚴氏道:「怎麼沒問。不過哄着她罷了。」
又向眾人數落道:「你們說說,他痴不痴:之前謝家二丫頭事發的時候,他要退親,誰也不好說方家。他沒退,過後又要退,鬧得又是出族又是斷手。這一離了方家,不但什麼都沒了,連名聲也都沒了。他這樣子,誰還肯交結他?誰肯把女兒嫁他?將來怎麼辦……」
說着,那淚水泉涌而出。
林亦真上前,掏出帕子為舅母擦淚。
擦畢勸道:「我雖然只見過大表哥幾次,大概也看出他並非莽撞衝動之輩,是最沉穩又果敢的一個人。這件事雖然令人遺憾,舅母也別只顧着傷心難過,且看他今後如何處置。以前表哥再能幹,終究靠了方家財勢,有些成就不足為奇;眼下淨身出戶,若能白手起家,獨創出一份家業,方顯示他不凡。等將來成就之日,誰知不會感懷這一番變故呢。舅母難道不相信自己兒子?」
陳氏笑道:「還是真姑娘會說話。這話說得好!」
嚴氏也道:「是。我聽了心裏也好過多了。」
眾人都覺林亦真說的懇切,不似空洞的安慰,因此紛紛附和,看林亦真的目光多了些欣賞,還有人悄悄打聽她年紀婚配與否。
林夫人見陳氏贊女兒,暗暗高興。
她今日來此固然是親戚間的禮數和情分,也是希望能通過嚴家交結上蔡家,將來不論對她家老爺仕途,或者對兒女婚姻都有好處。
忽然梅氏關切地問道:「姑媽,說來說去。方表弟到底為了什麼緣故死活要退親?」
廳中一靜,眾人神情微妙,竭力不去看清啞。
只有林亦明不管不顧,緊緊地注視她。
陳氏和嚴未央一齊瞪梅氏。面色很不好。
退親內情涉及方初、謝吟月和郭清啞三人之間的糾葛,若容易說清楚,嚴氏早說了;既不說,肯定有難言之處或者一言難盡;再者,清啞正在座。當着人家,怎麼就大喇喇問這個呢?
梅氏硬着頭皮承受婆婆和小姑不善目光,竭力維持笑容。
她並非不知輕重,然一來外面流言紛紛,卻連嚴家也不知真正原因,她實在是很好奇。二來麼,清啞剛才一番話聽得她很不舒服,於是不顧臉皮問出來,倒要看她怎麼個表現;也是想提醒婆婆:這樣不名譽的女子,幾次三番惹事。小侄女也沒規矩,怎好配暮陽呢?
清啞雖覺意外,倒沒顯尷尬。
說句實在話,她也很想知道內情。
這一想法在碰見謝吟月後尤其強烈。
眾人異樣,嚴氏恍若不覺,道:「當日初兒也告訴了我和他父親緣故。我叫了謝大姑娘來問,她又說了一番緣故。雙方各執一詞,我們也難斷是非。我們也不偏袒自己兒子,他父親又是罵又是勸,然初兒執意要退親。後來他父親便說。若一定要退親,便要剝奪他方家繼承人權利,還要趕他出族,只沒提斷手絕情這一件。說得這樣嚴重。也是息事寧人的意思。畢竟謝家二姑娘做了那等不名譽的事,我們也未退親,還有什麼不能容忍的呢?再說吟月那孩子我也是知道的。」
眾人紛紛點頭,都說這處置公道、合理。
梅氏故意追問:「表弟可答應了?」
她索性任性下去,把懵懂好奇貫徹到底。
陳氏不動聲色地瞅了她一眼,她也裝看不見。
嚴氏道:「怎麼沒答應!當時就應了。他父親原是試探他的。想着若是小誤會,這一逼他便退讓了。誰知他竟應下來了。弄得他父親反不知如何是好了。後來那一天,突然把我們和他舅舅都叫去謝家,要當場退親。他父親也不知中了什麼邪,又提出斷手絕父子情分。這個沒良心的,竟一點不猶豫,就把手給剁了。你們說,他可不瘋了!」
說到最後,已是哽咽不成聲。
眾人齊聲嘆息。
梅氏對嚴氏佩服得五體投地:說了這麼一大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