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啞雖然問了,卻沒指望人回答。
她心裏已經有答案了,昨天,嚴未央對她伸出兩根手指,輕蔑道:「清啞,就兩個字:名和利。」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如此而已。
順昌帝很無奈。
他看出來,也聽出清啞言外之意:革新革到她的頭上了,朝廷找革新派傳授技術去吧,她不會碰織機了。
戶部馮尚書見機不對,立即出列,到御階前。
他混跡朝堂多年,深知此時萬萬不可針對織女。
他便奏道,革新是為社稷蒼生,是國之大計,並非針對郭織女,且那些陷害郭織女的人,不都繩之以法了嗎。
他話音才落,便有御史出列,彈劾他高喊革新實為私心,他兒子和族人在江南江北興建了數個作坊鋪面,依仗權勢欺壓同行,強佔百姓田地,建造的別院富麗堂皇,一條條一款款證據充分。
除他外,幾乎主張革新的重要官員都被彈劾。
一時間滿殿譁然,人人覺得諷刺之極。
這是方初、韓希夷和蔡銘安排的反擊。
清啞入宮時,方初叮囑她:只管接了旨意出宮,別多話。回來若不想遵從旨意,就推頭疼。想疼多久就疼多久。等男人們爭出個勝負高下來了,她就可以不疼了。
這是他心疼妻子,不願她直面鬥爭。
在他看來,能站在乾元殿的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清啞如何能應對。他哪裏知道,嚴未央給清啞了那些呢。
後來他知道了,跟嚴未央吵了一架,這是後話。
馮尚書羞憤欲絕,卻越發堅定了革新的決心。
對方這樣大範圍打擊革新派,其能力和手段令人心驚,可見織錦世家的財勢有多大,已經動搖了朝廷的根基,操控了某些官員。
他恨極了親人給他抹黑,急怒攻心,匍匐在御階下,口不擇言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老臣家人觸犯國法,請皇上殺了他們,老臣絕不回護!老臣為國為民之心,可昭日月!」
一面叩首泣血,大有血濺金殿的架勢。
他豁出去了,其他革新派可沒他這拼命的精神。
這些人跪在他身後,心裏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又嚇得魂不附體,生恐家人被害,然此時要脫身也來不及了。
乾元殿安靜下來,眾臣都看向皇帝。
順昌帝氣得臉色發白,端坐不語。
對此次革新,他其實早就有了主意,只是不想公開宣稱。他雖是皇上,也不能總是乾綱獨斷,有時候需要和稀泥、拖延。
如這次革新,雙方各執一詞,吵了很久了,現在定國公府被抄,永安侯被降爵,革新派遭遇重挫,皇帝以為他們會知難而退,誰知馮尚書竟不肯罷休,郭織女也性子倔強,這便槓上了。
靜悄悄之間,清啞開口了。
她看着馮尚書道:「你不是人。」
馮尚書猛轉頭,雙目赤紅,喝道:「郭清啞,你一介民婦,敢辱罵當朝閣老?還敢自己沒有驕狂囂張,沒有辜負皇恩?」
清啞糾正他道:「我是一品夫人,不是民婦。」
馮尚書一滯,他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可是,一品夫人也不能罵他呀。
正要開口,就聽清啞又道:「你兒子侄兒該不該死,官府還沒判呢。你就急着要殺他們?我不認為你是忠臣。你沒有人性!大奸似忠!」
馮尚書冷汗就下來了,心驚不已。
儒家尊崇「為親者諱」的周禮原則,孔聖人提出「父子相隱」的主張,不提倡置親情於不顧,互相揭發犯罪。
馮尚書奏請皇帝殺了兒子,絕不會被人頌揚。
他這樣做,違反了人倫,可不就是沒人性嗎。
馮尚書見同僚們目露譏諷,順昌帝更是面沉如水,重新匍匐在地叩首道:「原是老臣話急了。然老臣確是一片丹心哪皇上……」
他指控道:織錦世家富可敵國、財勢通天,長此以往,將危害朝廷,衛昭、謝吟月就是前例,為此,必須革新。
他豁出去了。
衛昭和謝吟月都犯了君王大忌,以他們二人比喻,相信順昌帝會引以為戒的
第911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