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義流淚道:「我聽說……聽人說,我長得一點不像爹娘;還說,娘懷我和哥哥的時候,村裏有年紀的婆子摸過不是雙胞胎,說我是我爹撿來的,為了騙人才說生了雙胞胎。」
清啞剛才還想郭義長得不像郭家人,她就說了這話,但清啞還是覺得好笑,只當是小孩子疑心。遂站起身來,散着一頭黑髮,拉着郭義的手走到美人榻邊坐下,嗔道:「這種流言你也信!」
郭義哭道:「大伯娘也說,我不像爹娘親生的……」
清啞道:「你大伯娘那是玩笑。她還罵你大哥不像她兒子呢。」
清啞魂穿到郭家,農家的生活對她而言簡直像直播劇場。
就說這罵孩子,玩笑話也能說得像真的一樣。比如大嫂蔡氏,罵人最豐富。吵架罵人就不說了,只說她罵郭勤郭儉,通常會罵「你個害人的瘟神!你不是我兒子,你是我老子!你哪是來給我做兒子的誒,你就是我的仇人!上輩子的仇人!專一門來找我報仇的!禍害我跟你爹」;又說「你不是我養的,我養不出你這樣的東西!你爹也養不出你這不成器的東西!」郭勤若說她偏心弟弟,她不但不解釋,還會咬牙切齒道:「你是老娘撿回來的,憑什麼對你好?!」
郭義聽得噗嗤一聲笑了,眼淚震動掉下來。
她詫異地問:「姑姑沒聽奶奶說過這事?」
清啞問:「說什麼?」
郭義道:「說我是撿的呀!」
她印象中,清啞這個姑姑雖不愛說話,卻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姑姑那麼受爺爺奶奶寵愛,若她真不是郭家親生的,奶奶肯定不會瞞着姑姑這件事。她來問清啞,是覺得清啞若知真相,肯定會告訴她。可是看這情形,清啞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她目光就亮了——難道那人在胡說,其實她是郭家親生女兒?
清啞搖頭道:「沒聽說過。你聽誰說你是撿的?」
郭義猶豫了下,才含糊道:「聽人說閒話說的。也不光是聽人說閒話我就信,還有一樁事:每年我生日、清明節、七月半,娘都叫我在水邊祭拜。小時候是在咱們家的若耶溪旁;後來長大了,就去景江邊上。姑姑說,有這樣行的道理嗎?」
清啞疑惑道:「有這樣事?」
郭義點頭道:>
清啞問:「那你娘怎麼說的?」
郭義道:「娘說,我和哥哥生的那天夜裏下大雨,發大水,江堤破了,姑姑又被人陷害坐牢,萬幸後來都好了,所以她要我年年祭拜江神。可是,既然這樣,為什麼哥哥不去?娘跟我說什麼水屬陰,哥哥不能去,只叫我去。」小時候不覺得,現在她顯然不信這說辭。
清啞也困惑了。
臥房外,方初剛回來,走到門口聽見郭義哭,便不好進去了,以免撞破了小女孩子對清啞說私密話。誰知聽見這番話,也覺好笑。無聲笑了笑,忽然微微皺眉,腦中似乎有什麼重要事一晃而過,待要仔細搜想,又想不起來了。
清啞想了一會無頭緒,對郭義道:「你別瞎想。明天我問問你娘再說。」她怕小孩子不敢問長輩,怕挨罵,說隨便聽人胡言亂語,她準備親自問問二嫂原因,弄清楚了,好解開郭義心結。
郭義雖謝了清啞,卻並沒有多高興,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在門口碰見方初,差點撞了個滿懷,嚇得忙屈膝叫「姑父!」
方初道:「怎麼丟了魂一樣?」一面打量她,腦子裏又有什麼念頭要破空而出,只是出不來。
郭義胡亂答應一聲,走了。
方初這才進去,清啞忙起來,一邊喚人準備熱水沐浴,一邊幫他寬衣,和他說起之前虞南夢和夏流星見面情形,判斷他們有無勾結。
方初問清啞:「你覺得如何?」
清啞道:「應該不是他指使。」
她說的是夏流星。
方初道:「還是要謹慎。」
清啞道:「那當然。」
方初聽了這句心情一松。清啞感覺不是夏流星在背後指使虞南夢,他深知清啞只是實話實說,並無他意,但一想到白天夏流星看清啞時的眼神和表現,心裏便隱隱不舒服。加上他一貫心思縝密,自然不會就這樣輕易相信了夏流星。這會兒見清啞也贊成他對夏流星保持懷疑,以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