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想道:「何必跟個小姑娘一般見識。她心高氣傲,只顧爭眼前一口氣,卻不顧長遠後果。自己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豈可同她置氣?再說,退讓一步也應該的。怎麼說在爭女婿一事上,謝家是贏了,勝者總要寬大為上;又承郭家感激自己幫着找大夫,肯將織錦和織機分一杯羹給方家,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今日便讓她奚落一番,獨自出錢辦這件事又如何?又不是出不起!」
因此番心思,他笑容和睦非常。
沈億三看着他,眼中露出讚賞神色,因舉杯道:「方少爺請!」
方初舉杯同他幹了,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然後各自吃菜。
衛昭瞥了方初一眼,神情依舊冷冷的。
韓希夷則無奈搖頭,執一壺自斟自飲。
他倒也不是非得一爭長短,只是清啞總這樣對他,可不成!
謝家種下的禍根,害得他和方初都不受郭清啞待見。方初還好說,好歹是謝家女婿,為了心上人受些委屈倒也值得;他遭受這無妄之災,豈不冤枉?
他韓希夷怎能白受這委屈,得破開這局面才行。
飯後,他便尋機去找清啞說這事。
單獨見清啞不可能,他也正欲在人前說,方才顯得自己磊落。
因此,見清啞、嚴未央和沈寒梅站在牆角樹蔭下低聲說話,評論牆邊幾棵花草,他便悠然晃了過去。
到近前,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對清啞躬身道:「郭姑娘,先前在下冒撞了。不過姑娘,在下確是真心想為姑娘分憂的,絕無惡意。」
清啞轉過身,靜靜地看着他。
他也坦蕩蕩地站着,任她看。
清啞道:「我也沒怪你。」
韓希夷便笑道:「那姑娘……」
做什麼死揪住這事不放呢?
清啞道:「把你殺了,再給你燒紙錢。你可高興?」
韓希夷目瞪口呆。
來前做了各種設想,萬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嚴未央見他呆若木雞的模樣,樂不可支,笑得彎腰。
沈寒梅也忍笑。臉都憋紅了。
韓希夷愣了一會,才苦笑道:「姑娘生氣是應該的,然此事並非在下所為。在下頂多算……算從犯。不,從犯都不算,頂多是見死不救。」
他故意說得風趣。然稍一深想便體會他為難之處:他當時在謝家做客,和郭家非親非故,就算對謝家行為不贊同,也只能放在心裏,沒有出面幫助郭家對付謝家的道理,所以清啞該體諒他。
嚴未央聽出他巧辯的心思,瞪了他一眼。
清啞輕聲道:「等你被人逼退親,再說這個。」
韓希夷一滯,因賠笑道:「在下尚未定親。」
嚴未央又瞪了他一眼,仿佛他沒定親也有錯似的。
清啞盯着他看了一會。道:「難怪!」
韓希夷疑惑道:「難怪什麼?」
清啞道:「難怪你不懂他人心中之痛!」
韓希夷便笑不出來了。
任他如何分辨,其實心中很明白,清啞也明白:他和方初那天就是在為謝家撐腰,就是站在謝家一邊的,連中立都不算。
他沒退過親,所以不能體會清啞心中的傷痛;不能理解她一直對他和方初不依不饒,一直對謝家徹骨痛恨,轉讓竹絲畫圖稿也好,轉讓織錦和織機也好,都要他們發毒誓不得泄露給謝家。
他頹然離去。首次在一個年輕女子面前鎩羽而歸。
回到東廂房內,方初見了他笑道:「碰了一鼻子灰?」
韓希夷聳聳肩膀,道:「佳人心緒不佳,我能體會!」
方初嗤笑一聲。問:「你真能體會?」
韓希夷認真點頭,道:「若有人奪了我的心上人,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的!」
方初慢慢斂去笑容,看着他不語。
下午,眾人又跟着清啞和郭大有學了一個多時辰,然後商定:先各自回去趕製織機、試織錦緞。若有什麼不解之處,總歸積累,待七月九日再來郭家請教。
商定之後,眾人便紛紛起身告辭。
方初最先起身,和郭家兄弟告辭後,又朝清啞遙遙拱手。
第122章 體會(四更求粉紅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