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抿了抿嘴,低聲道:「你睡,我去外面。」
起身去了外間炕27上,默默坐着。
他們夫妻一貫不喜人在房裏伺候值夜的,所以剛才動靜雖然大了些,但方初和清啞沒叫人,紫竹她們都不敢進來。
回思剛才的瘋狂,方初心情很沉重。
清啞先經歷了那場屈辱,正難過,還要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隱藏、掩蓋,又被他這樣粗暴對待,他能體會她的痛苦和難受。
他也同樣難受,他們在互相折磨。
這時候冷靜下來,他想,為什麼要怪她呢?
要怪,也是怪韓希夷,怎麼能怪她呢?
他若是真那麼在意貞*節,當年也不會堅持要娶她了。
那時候,她被衛昭擄去,在飛絮閣下關了那麼多天,他心中認定她已經非完璧之身,可是他毫不在意,還準備帶她去一個無人認識他們的地方生活,就怕她被人嘲笑羞辱。
難道他對她的情義都是假的?
在這靜靜的深夜裏,他反省自己。
他撫摸被她打過的臉,想:「不是假的。我那麼愛她,怎麼可能嫌棄她。我是嫉妒,嫉妒她這樣對韓希夷。」
除了嫉妒,他還失落和傷心:
出了事,她不向他哭訴,也不找他為她做主。
她死死地瞞住了一切,她不信任他這個夫君。
她瞞住這件事,是不是還怕他報復韓希夷?
他想着,心中狂躁又有飆升的架勢。
他急忙放棄,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想:忘了吧,把這件事忘了吧。
……
良久,他聽見裏間沒聲音了,悄悄下炕,放輕了腳步,無聲走進去。來到床前,先站住,隔着一層繡帷,凝視床上女子。
一點聲音沒有,清啞睡覺呼吸很輕。
他走進床帷內,在床沿坐下,細看清啞,果然睡熟了。似乎心中氣還不平,她紅唇微微撅起,兩手捏成拳頭舉在下巴旁,看來睡前還在哭。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臉,又怕驚動她,又縮了回來。
他就這樣坐在那看着她睡。
次日清晨,清啞準時醒來。
睜開眼,昨夜那幕立即浮上心頭,並未遺忘,心中的氣也沒有消。不過,家中遭逢亂民搶劫,她無法因為兒女私情使性子。她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許多事還需要她去處理。最起碼也要做出個誠懇的態度來,去安慰那些死難人親屬,穩定人心。
但終究還是精神不好,懶懶地坐起,也沒叫人,伸手撩開繡帳,下床時踩着覺得腳下一軟,急忙抬腿,探頭一看,方初在床邊打地鋪睡着呢,被子裹在身上像個蠶蛹,不由皺眉想,怎麼睡這?
愣了一瞬,忽然反應過來:這是怕她尋短見!
她忍不住盯着他——怕她死為何要那樣對她?
還好,沒一腳踩下去,不然非踩斷他肋骨不可。
跟着又擔心,這麼冷的天,他要是得感冒怎麼辦?
許是清啞目光太專注,方初六感一齊驚動,睡不安穩了,「呼」一聲坐起來,立即發現清啞,正坐在床上盯着他瞧。
兩人對視瞬間,他先開口。
他道:「你起來了?」
又沖外高聲喊道:「紫竹!」
丫頭們頓時魚貫湧入,手上捧着盆、毛巾、牙刷、漱口盂等,紫竹上前,麻溜地伺候清啞穿衣洗漱。
清啞便免了和方初尷尬的對峙。
紫竹心驚不已:清啞白皙的脖頸青紫斑斑,或者說是傷痕累累,連耳垂都紅腫咬破了。紫竹作為近身伺候的丫鬟,當然知道這些青紫是怎麼回事,不過以往都是淡淡的一點,從來沒這樣嚴重過。
她不動聲色地從清啞臉上掃過,清啞安靜如常。
然紫竹卻覺不對,織女的安靜一向讓人感到舒服,和她待在一起會被她感染,變得心平氣和、寧靜;可是今天織女靜得有些凝滯,仿佛外面的寒冰,讓人覺得冷、不敢靠近。
她擔憂極了,難道織女和大爺吵架了?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小丫頭們都在旁,她絲毫沒表露出來,替清啞選了一件立領的窄襖穿上,又拿了一條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