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國世子紀明辰,吹響了教官張鈞留給他的信號哨。
待哨聲響徹,沈暮白俯瞰着蔓延無邊的鬼幽崖,卻又莫名奇妙的惆悵。
她明明可以出去了,謝勉還在一旁。可她好像由衷地、不知怎麼的,就是高興不起來。
步軍營的哨兵們收到信號,立馬緊張嚴肅起來。信號哨,作為三令五申的違禁品,惟有世子們可以拿到。他們知道收到這個信號,就意味着荒山里發生了重大變故!
為首的哨兵立馬上報到步軍司都指揮使曹仲伯,此事關乎世子,非同小可。如有意外,哨兵們齊齊擊鼓迎還,表明方位,並派出教官們隨醫官們進山搭救。
那麼,鬼幽崖中實訓的新兵們都要悉數撤出,相比原定的荒山實訓結尾時間,足足短了三日!
曹仲伯不假思索下了決策,「救!人命要緊!」
拿到信號哨的世子們哪個不是藩王的寶貝疙瘩?
世子朝貢,本就是為了控制和籠絡各藩屬國的手段罷了,若因荒山實訓而讓這些世家子弟們落下了什麼病根,那他曹仲伯過往的汗馬之功,降罪下來也說不定就被一筆帶過了!
瞅着底下哨兵不會看秋色,還呆呆地在原地出聲,提心弔膽地還是敦勸起曹仲伯來了。
「…曹…曹大人,荒山實訓這樣草草了事、提前三日就結束,不好交代啊!」
這一遭確實大費人力物力,鬼幽崖實訓專項專用,經費撥付早早到了,收到的錢哪有再退還部分回去的道理!
底下大大小小的將領兵士們,都直接聽令曹仲伯,對着耿直愚笨的下屬,曹仲伯直言不諱。
「嘿!小子!我說你有點眼力見!我讓你們救人!!!」
哨兵聽後,戰戰兢兢地傳令下去,「擊鼓!進山!」
由工匠用極好的木材製成的信號鼓,表皮的鼓面是鑲嵌着金屬。鼓手們整齊劃一地連續敲擊,震天動地,響徹早已靜穆如斯的夜頭!連續的鼓聲以示警報,也同時能讓接收者明辨方位。
通過鼓聲,一遍遍向鬼幽崖中的新兵們,傳達着步軍營的動向。
「這邊!」耳力驚人的沈暮白,直接判明了位置,「聲音是這個方向而來,我們走這邊出去!」
謝勉和紀明辰都還沒反應過來,待聽清楚後發現沈暮白所指方位不假,兩人頻頻點頭。
謝勉仔細地拿出了行囊里攜帶而來的毯,置於他的背上,讓他和沈暮白兩人都能有安心的空間。如若直接上背,兩人肌膚相觸,太過逾矩。
謝勉又主動蹲低,示意讓沈暮白攀上他的肩頭,「紀世子,勞煩你幫殿下搭把手。」
君子。這兩字深入沈暮白的骨髓,謝勉卻是貫徹始終。
疼痛難忍,腫、疼、癢、燙於一身,腿部重創的沈暮白,此時見狀,緩緩地在紀明辰攙扶下,上了謝勉的背脊,將兩手往前一搭,勾住他的脖頸。
而謝勉輕輕地用雙臂拖起沈暮白的腿處,動作溫柔而穩健,小心翼翼地避開她左腿的傷處。
一步步走下山的謝勉,感受着身上的那方沉重與柔軟,在寒冽的鬼幽崖里像是突然一陣暖流經過了他的脈絡。沈暮白的兩雙手像孩童般這樣交叉相握,就這樣盪在他的胸前。
他每一步的邁出,都充滿着責無旁貸。決心將沈暮白無恙地帶下山,他不讓她再受到丁點傷害。
一路上,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上兩句。
看着兩人的紀明辰,本就好打聽他人私事,沈暮白欽慕謝勉之事人盡皆知,他又怎會不懂?若他做不了這駙馬,便要下對賭注。拉攏陳晞在前,他現在揣摩着是否要勾搭上謝勉,這一基本快要板上釘釘的未來皇太女夫婿!
紀明辰默默在推敲兩人之間的氛圍,以他之見,這和外面所傳截然相反!
冷若如霜、對皇太女向來君臣之禮的謝勉,怎麼像是動了心?他可是看得分明,謝勉藏不住的緊張和雀躍,在嘴邊蕩漾。
而上趕着要倒貼的沈暮白,明明遂了心愿,臉上曖昧的緋紅缺缺,忸怩和憂心忡忡倒是正大光明寫在了臉上。
他紀明辰閱女無數,也看不透了。
窩在謝勉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