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嗓,皇太女錙銖必較。世子們都豎起耳朵來聽。
「是嗎皇姐?吾出現在此處,可不是能令你鬆快的事啊你一定想着,這個便宜弟弟是乘了什麼東風?下令封山後,還能活着走出鬼幽崖?」陳晞再發聲,他字字句句都不留情面,勢要將沈暮白的真面目揭露,「殿下定告知在座諸位,她是獨身一人逃離洞窟的是嗎?」
沈暮白的笑容逐漸僵硬,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眼底里那片難以言喻的震驚不安,她怎會任由他在這裏把控輿論風向,指着身側的陳晞就是一頓呵斥,「滿口胡說!你又有什麼奸計?!」
陳晞還活着,這對沈暮白來說,就是晴天霹靂。但現在,一切都變得不可預測起來,他似是要在人前一股腦地抹黑她。
陳晞的一顰一笑,都彰顯着他細雨和風的淡然,他站起身來走到沈暮白身後,兩手忽地一拍她的肩膀。沈暮白被嚇到,肩膀一沉,陳晞兩個手搭在她身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在洞窟里,吾與皇姐可是生死與共。沒料到皇姐好狠的心,她獨自逃出,封山令下,就要我葬身於鬼幽崖的深山窮谷。皇姐,爾何辯之?」
世子們譁然一片,謝勉更是直勾勾地看着沈暮白,他內心希望陳晞此番說的不是真相。
沈暮白涌動着掙扎和焦慮,她無意瞥見陳晞搭在他肩上的右手食指,不禁一怔。她發現阿陳的手上,原本健碩有力的手指上生生沒了那截覆蓋着的指甲,肉就這樣森然可怖地露在外頭,還殘存着乾涸掉的血痕。
陳晞聲情並茂,保持着得體同時,大家不難看出他身上帶傷,歷經劫難的樣子,講話又沙啞低鳴。
很大可能,他所言非虛。
沈暮白渾然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她根本沒有料到陳晞活着回來,更沒有做過相應的盤算。她努力保持着鎮定的外表,可內里的狂風暴雨已經傾盆而下。
陳晞用烏頭毒害自己,辯無可辯。可這是她與陳晞較量的底牌,一不能此刻就打出,二是若她主動提及烏頭,那也就是默認了兩人同在洞穴的事實。
所有世子們都看向自己,她加深了自己的笑容,緩緩道。
「吾不知皇弟在說甚?鬼幽崖中狼窩虎穴頗多,皇弟又有什麼明證,說吾與你生死相依,又污衊吾是因要毒害你而封山?」
幄帳內硝煙彌天蓋地,每一雙眼睛都在向她發起質問,而她無處可逃。
她無需自證,既然是他提出,那就由他解惑。她若中了他的陷阱,那才是真的愚蠢!
「皇太女果真是健忘!死漂、巨樹、白骨、地下暗河,樁樁件件我哪件冤了你?!」
經此幾役,陳晞徹底棄掉他原先「歸順招安」的考量,對付敵人最好的法子,就是用其擅長的陰招來挾制其。他就是要如此,緊咬住不放。
在這個瞬間,沈暮白像是站在懸崖邊緣,隨時都會墜落散架。他說的太過細緻,即使世子們因權勢站她,也會因陳晞這樣繪聲繪色的回憶,而產生信賴,待他再步步緊逼,她很有可能會陷入完全的被動。
「你以為自己杜撰出的細枝末節,就能成功加害於吾嗎?既然你如此篤定,那請你道出,吾的左腿是自洞窟哪處而傷?是因何而傷?」沈暮白不再避諱她的傷患,突然起身,讓世子們都看到台面下她藏着的傷腿,裹着層層的棉布。
世子們驚詫不已。沈暮白受傷一事先前只有謝勉、紀明辰、醫官們和少數將領知情。未免驚動太多兵士們,步軍司都指揮使曹仲伯要求所有知情者,秘而不宣。
她就是在逼他。她要盛怒之下的陳晞,說出答案,那就是陳晞面對着世子們下罪己詔,坐實毒害儲君的重罪!
「哈哈哈哈!看你們一個兩個都正襟危坐着,太嚴肅啦!被吾騙到了吧?」
陳晞自是不會說出烏頭一事,他話鋒一轉,兩人的硝煙,轉而成為點指兵兵點指賊的玩笑。
他甚至去安撫氣急敗壞的沈暮白,「皇姐如此激動做甚?吾不過想為今夜的宴席,小小詼諧一把。來!來!我以茶代酒,自罰三杯先。」
說着,陳晞就去拿茶盞,一杯接一杯地喝下。
沈暮白知道,這場戰爭遠未結束,甚至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