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北川秀也就不再進行隱瞞,一五一十的把《雷神短歌》的烏龍事件說給了齋藤玲奈聽。
「俳句已死是文學界公認的事實,因為俳句本身的音韻和詩意問題,其實創作一首俳句挺消耗心神。」北川秀將那些手稿一張張散開,無奈的說道,「齋藤你應該非常清楚我現在的情況吧?」
「確實,如果沒有那首《雷神短歌》,根本不會有出版社願意再碰俳句。」齋藤玲奈點了點頭,十分理解北川秀起初不願意涉及俳句題材的想法,「你的經濟狀況那麼差,把大量時間分心在俳句上真是得不償失了。」
「嗯。但我也沒想到它會在網上和大學裏發酵的如此厲害,其實那天以後,我就開始關注起俳句市場,在它漸漸有了起色後,便隨手寫了不少俳句,準備整合成一部詩集,讓你看看是否有刊登和出版的可能。」
北川秀幫齋藤玲奈調製了一杯她最愛喝的「自由古巴」,隨後雙手合十道,
「抱歉,我真不是故意隱瞞伱的。」
「不不不,這沒必要道歉。」齋藤玲奈連忙擺手說道,「所以北川你是想通過俳句與《群像》進行正面交鋒嗎?」
「如果它們能達到見刊標準,而且河出書房願意為俳句單獨開一個版塊的話,我想試試。」北川秀收起笑容,嚴肅的點了點頭。
出版界發展至今,其實整個市場的蛋糕已經被瓜分的差不多了。
經過幾十年的演變與沉澱,大出版社們都有獨屬於自己的「自留地」,且互相間的「三八線」涇渭分明,基本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譬如《群像》的主要受眾是富人、中產階級和學生群體;
《文藝》的讀者大多是郊區以及三大都市圈外的芸芸眾生;
《群星》聚焦在中二少年和小學生上;
《文藝春秋》政治立場極右,吸引的全是右翼分子集團;
而《新潮》文藝范兒最濃,深受文藝青年和文學界資深群體的追捧,也是政客讀者最多的一份雜誌。
而且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廝殺,五大出版社之間還有一條默認的潛規則,誰的台柱發書或是開始連載新,其他雜誌就會在那幾期避其鋒芒,等對方情況穩定後再推出新的內容。
正因為大家都默契的保持着這種微妙平衡,加上成熟的新人作家培育體系導致作家資源很難互相流通,所以《文藝》就成了萬年吊車尾,一點反抗餘地都沒。
正常情況下,只有俳句這種大家都不碰的市場,你才能肆無忌憚的去做,不用顧慮其他出版社的想法。
但即便是這種新市場,當有出版社已經投下巨大成本,且吃到了螃蟹時,一般其他出版社也不會在市場開拓初期進去強行分一杯羹。
最多就是市場徹底穩定後,去開闢者那兒拜了碼頭,才會跟着喝點湯。
這種看似平和,實則畸形的市場競爭規則就是日本上下階級分明、財團一手遮天后的實際體現。
北川秀說的認真且嚴肅,齋藤玲奈立即感受到了他的決意,以及對講談社的嚴重不滿。
其實她也想藉此提振一下《文藝》的銷量,以此使自己在編輯部的地位更加穩固——她本身是那種罕見的事業型女性,只不過在《群像》時疲於奔命,沒法一展拳腳。
現在到了《文藝》,終於有了自己的舞台,她干起活兒來可比在《群像》時拼命多了。
那些競爭者如果真把齋藤玲奈當成一隻柔弱的小白兔,說不定哪天就被她露出的獠牙撕裂了血管!
「我個人覺得沒什麼問題,這些俳句的質量足以讓任何雜誌為它們開闢單獨的版塊進行連載。」齋藤玲奈將那些手稿細心收好,目光堅毅的回應了北川秀,
「不過開闢新版塊的事需要總編首肯,我得把它們拿去給總編還有河出社長看一看。」
「那就拜託你了,齋藤。」北川秀起身對她微微鞠躬,隨後報以一笑,他也感受到來自對方身上的認同與野心。
一如最初,北川秀覺得選擇齋藤玲奈當自己的編輯真是選對了!
無論是作為編輯與作家,朋友與夥伴,還是共同事業中的同事,兩人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