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reid進來後,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臉色蒼白的姑娘即使是睡着了,依舊眉頭緊皺。她的身體側躺着,蜷縮得像只煮熟了的蝦子一般,鼻尖還有點發紅。
他站在原地抿着唇看了許久,久到讓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的自己都感到疑惑。這是一種超越他以往所有認知的情愫,或許掏空他那聰明的腦袋也無法為這一刻的表現找到合理的解釋。
而更奇怪的是,他放棄了繼續追尋答案的堅持,而選擇欣然地接受自己的矛盾。一直捧在手上、讓他陷入無比糾結的境地的包裹,在他決定再次前來以後,在他重新看到她以後,似乎也沒那麼燙手和重要了。
reid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試圖把睡歪了的姑娘扶正到枕頭上,同時給她蓋上被子。但輕手輕腳地靠近時,他看到了被她壓在手臂下的紙——可能因為執筆人的心情不太好,筆跡前重後輕,而且十分潦草,後面的幾個字母甚至蜷縮成了一團,可他還是看清了——
「蒸發密令」,她在重複着寫着這幾個單詞。
感謝他儲備豐富的知識庫,這幾個單詞背後的含義,迅速地在他腦子裏閃過,一種名為「恐慌」的浪潮隨之而來,淹沒了大片的谷地。reid的手開始顫抖,鬼使神差地從艾麗婭手下取出了那張紙——他沒看錯,是真的……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在睡夢中依舊會不安的人,像看待一個陌生人一樣,帶着審視,和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忐忑。
腦袋好像被人用力地敲了一棒似的,頓痛一陣一陣地襲來,讓他很想順着自己的心,現在就離開,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當自己沒再來過這個病房,當自己沒看過這張紙,但偏偏就是做不到……
reid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不小心撞到了柜子。上頭的掛着的病例板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自個兒掉落在地上。
「啪」地一聲,艾麗婭整個人猛地一抖,睜開了眼睛。
「r?」她還沒反應過來,沒插着針的右手下意識地橫在胸前保護着自己。
同樣地,那個自覺進退維谷的人也沒反應過來,只是張着嘴,愣愣地看着她。
「這是過了多久了?」認出他以後,一身警戒瞬間卸下,她放下了手,有點茫然。
「什麼?」他還是站着,沒有靠近。
「我的意思是我睡了多久了?我怎麼感覺自己沒怎麼睡過,但是我又看到了你……」艾麗婭停了下來,感覺自己的邏輯有點亂,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一個多小時。」他進來的時候,問過門口的兩名警員,「抱歉,我不該吵醒你。」
「沒什麼,我以為已經是第二天了。因為我又見到了你,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嗎?所以我以為你來了,至少也是第二天的事……」她的腦子已經徹底亂了,很想多說點話,但說出來的卻都是語無倫次的話。
「我有點事想……」經她提醒,reid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他的眼神飄向了自己帶來的包裹,卻又猶豫了——如果她真的要加入證人保護計劃,「艾麗婭·威廉姆斯」這個人將會在不久後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麼,他還有必要跟她說自己之前想好的或是臨時才決定的話嗎?
是的,按目前的情形,她遲早會答應的。那以後,他們之後明明處在同一個世界裏,卻再也不會見面。只有永遠聽不到她的消息,才能證明她過得很好……
艾麗婭等着,想聽他說完,卻好半天了,也聽不到後半句。她抬起頭來,發現他一直在看着她,卻在她看過來時,立刻把視線挪開了。
但那短短几秒的視線相觸,已經足夠讓她看清了他眼底的血絲和眼眶中的晶瑩……
「r?」她想伸手拉住他,但是reid比她更快的往後退了一步。
「抱歉,你好好休息。」他重新抱起了包裹,想往門口走去。
此時,艾麗婭突然有一種感覺,如果她現在放他離開了,他們可能再也沒有跨越那面圍牆的可能,此後城裏城外,橋歸橋,路歸路。
所以,她下意識就想追出去,但她忘了左手上還掛着吊針。一下子……她的力氣全用在了上頭,把吊架也拉倒了,人也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