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同樣懷着他的骨肉,卻被他親手推下這十八層地獄,親手毀了孩子的生命。
撕心裂肺的疼蔓延周身,她一瞬不瞬望着他,用這狼狽落魄的姿態望着他。他得意了麼,得意了吧!他親手殺死以為是梁肇啟的孩子,他肯定很得意吧!
產婆如釋重負:「好了好了,是個女兒……」微微嘆一口氣,產婆將布斤裹着死胎扔入盆中,轉身準備端走。
「等一下……」凌鈺吃力出聲,「將孩子給我。」
產婆瞪大眼,像瞧怪物一樣地看她:「夫人啊,這是死胎啊。」
淚水滑出眼眶,凌鈺死死望住那木盆一角,「我知道,給我。」
陸玦站在殿中,一言不發。
產婆為難地看了看陸玦,又望了望凌鈺。
「給我,那是我的女兒,我只想看一眼……」她的聲音顫抖着,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產婆還是有些懼意,「夫人,胎兒渾身帶血,恐怕……」
「抱過來——」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嘶喊。
產婆不再猶豫,將木盆端到她床頭給她看。
將近六個月,孩子已經成了形,躺在血盆中,依稀能見鼻眼,那小手緊緊攥在胸前,像是知曉危險在護着自己。但是她護不住,最後還是護不住,孩子死在她親生父親的手裏,是她的父親害死了她。
掙扎着想要起身,眼前的血肉模糊讓凌鈺的心都撕裂成一團,她張唇,卻只發出「啊」的聲音。她說不出話來,已經說不出話來。她也沒有力氣起身下床去,產婆端走了木盆疾步出殿,她想要喊住產婆不要走,她拼命掙扎最後只是滾落下了床。
匍匐着難以挪動分毫,她嘶啞的喉嚨火辣辣地灼痛,好久之後,她終於哭出來。她的哭聲比雷大,震動在這一坐富麗堂皇的宮殿中,驚得樑上塵埃都飛舞落下。她的哭聲太絕望,像這一個夜晚永遠黑暗,永遠迎不來第二個明天,望不見第二天的太陽。所有的痛都在此刻迸發,她的哭聲令人聽到都覺心疼,都像在撕扯着人的心臟。
陸玦就在殿中,沉默着靜靜立在她身前。
她一點一點抬起頭,地面還殘留這她的血,孩子的血,橫在他們中間,將他們隔開,永生都跨不過去。她一瞬不瞬望着他,吃力起爬起身,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朝他走過去。
停在他身前,她望了他好久。
從第一次遇見到現在,他們其實是不適合的,身份,性格,處事方法。他從來不信任她,而她也得不到他的信任。走上這一步已經註定,都是她從前的執着,怪只怪她。
她忽然想起了娘親的話,娘親說對待薄情之人萬萬不要再有同情。
原來娘親已經那麼早就告訴她了,只是她太天真地相信着他,是她錯了。
拔下頭上的玉簪,她用盡全力朝他刺去。
陸玦臉色大變,一個閃身已經躲開行動遲緩的凌鈺。他伸手鉗住她的手腕,聲音都變了樣:「你想殺我?」
掙脫不了,凌鈺在此刻更加絕望。
「你想殺我……」他滿目紅光,深深望着她。
「小綠樹,女兒。」凌鈺顫抖着說,「為了救你,娘親死在魏軍刀下,葬身在火海里;為了救你,爹爹被你的箭射中,唯一的親人離開了我;因為你,小綠樹沒有了,我的女兒沒有了……」
陸玦只是看着她,漸漸鬆開手,轉身決絕離去。
所有力氣用盡,凌鈺轟然癱倒在地面,她喃喃着:「小綠樹,孩子……我的兒子和女兒都被你害死了,陸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