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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前搭了布棚子,底下幾個和尚低聲念着經文。門沒有關,外面的雪花飄進來,落在明月頭頂上,讓她好像一下子白了頭。
夏侯瀲拈了香,退到一旁。他覺得哀痛,又覺得恍惚,昨天晚上還一起說過話的人,怎麼今天就沒了呢?來上香的大多都是同僚,司徒謹人好,許多人都受過他的恩惠。番子們挨個上前拈香拜祭,然後默默退在一邊。
梵聲遲遲,結成一片愁雲慘霧籠罩着靈堂。夏侯瀲心裏壓抑,走到外面去呼吸新鮮空氣。影壁後面轉出來幾個人,是沈玦和沈問行他們。沈玦剛從宮裏出來,一路騎馬趕過來,烏紗帽和大氅上落滿了雪花。他看了看夏侯瀲,提步想要進去拜祭,衣袖卻被一隻白生生的小手拉住。回過頭一看,是一個小小的人兒,穿着孝衣,睜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
沈玦認得她,她是司徒謹的女兒,司徒弄玉。
「督主叔叔,我爹爹什麼時候醒啊?他都睡了好久了。他之前答應了我要騎馬馬的。」玉姐兒咬着指頭問。她才四歲,還不明白她爹爹永遠沒法兒醒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給她當馬馬騎了。
沈玦頭一次不知道要怎麼應對,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許久也沒有答話。
旁邊的夏侯瀲蹲下來,摸摸她的頭頂道:「等你長大了,爹爹就會醒了。所以玉姐兒要聽娘親的話,乖乖長大。」
玉姐兒疑惑地問道:「可是睡那麼久,爹爹不要吃飯嗎?」
「爹爹去當神仙了,神仙是不用吃飯的。」
「那要是我想和爹爹玩兒怎麼辦呀?」玉姐兒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悶聲道,「爹爹平常就總是不回家,都不和玉兒玩兒。要是我想和爹爹說話了怎麼辦呀?」
夏侯瀲拉起她的小手,道:「要是玉姐兒想爹爹了,可以和星星說話。爹爹聽到了,等玉姐兒睡着了,就會到夢裏去找玉姐兒。」
「真的嗎?」
「當然,」夏侯瀲拍着胸脯保證,「我娘也在天上當神仙,每次我想我娘的時候,就跟星星說說話,晚上她就來夢裏找我喝酒了。但是有的時候她去幹活兒了不在家,可能聽不見,就來不了了。所以玉姐兒要有耐心,要慢慢等。」
玉姐兒遲疑着看了夏侯瀲半晌,才重重點頭嗯了一聲,扭頭跟着丫鬟去玩雪了。
沈玦道:「她遲早會知道的。」
「能拖一時是一時吧,她還那么小,至少多開心一會兒。」夏侯瀲說。
沈玦望着玉姐兒的背影站了一會兒,轉過身去靈堂里上香。明月看見他,站起來福了福身子。她沒再哭,眼淚已經幹了,臉色蒼白得像失去了顏色,仿佛可以融進雪裏。
沈玦執起線香,插進泥金香爐。司徒謹躺在布棚子裏,很安詳,像是睡着了。沈玦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剛和夏侯霈打了一架,受了重傷。可即便受了重傷,還叮囑他要走有燈燭的地方,要提防陰影里的刺客。他一直都是老好人的性子,看起來嚴肅冷峻,其實婆婆媽媽,還喜歡多管閒事。
明月端了一杯茶過來,沈玦沒有接。斷了一條左膀右臂,好像連怎麼拿起茶杯都忘了。
「你今後打算怎麼辦?」沈玦問她。
明月放下茶盞,道:「我打算帶玉姐兒回朔北一趟。阿謹的家鄉在那兒,我想去看看。然後去江南,我攢了點兒銀子,可以盤一個門面開醫館。」
「終究是女人家,不方便。朝廷有優撫,你不必如此操勞。」
明月搖搖頭,輕聲道:「這是我和阿謹兩個人的願望。」
沈玦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司徒可曾跟你說過,他曾經救過我的命?」
明月茫然搖頭。
「宣和二十六年,皇上秋獵,先福王的馬被人動了手腳,發起狂來,魏德抓我擋馬,是司徒把馬射翻。先福王因此而跛腳,但我也倖免於難。後來司徒發配邊疆,那時候我只是乾西四所的小太監,沒什麼能耐,也就沒有伸出援手。說到底,我欠了他的。」沈玦道,「所以,日後你要是有什麼難處,儘管同我開口。」
明月輕輕搖頭道:「可是督主後
士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