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在梳背上,反射出流麗的光芒。但牛角再黑再亮,也比不上他的頭髮。
他身上套着一件寬大的孔雀藍袍子,袖子很長,繡着茶色的鳳尾花紋。袍子還沒有系帶,在後頸松松掛着一個敞口,露出烏髮下白膩般的脖頸。
他梳畢長發,打了條蓬蓬鬆鬆地大辮子。郭嵩陽發現他的頭髮顯然洗過,但已經幹了。
他理平大袖袖口,將衣襟提上去,那雪白的後頸肌膚也隨之被遮住。他慢吞吞將衣帶系了個蝴蝶結,這件衣服居然只有這個衣結。
一雙光裸的長腿從下擺伸了出來,讓人不禁覺着他穿得太少。
但這件袍子很長,將膝蓋以上全部遮住了,又令人覺得什麼也看不見。
藍苗瞧着鏡子,忽然眨了眨眼,手指頭在頰上劃了劃,似乎在取笑自己。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手在身後一陣摸索,回頭就瞧見了站在門口的郭嵩陽。燭光照在他的臉上,藍苗「啊」了一聲,在胸口上拍了兩下,半是責怪地道:「你怎麼不出聲?你快嚇死我啦!」
郭嵩陽眼神黑沉沉的,也不則聲。
藍苗站起身來,將腳伸進綠松石木屐中,「噠噠」地走過來。
他將一個東西套上手腕,伸了出來,笑道:「銀匠新打的,好不好看?」
他新雪一般的手腕上,套着只沉甸甸的銀鐲子,上頭伏着兩隻卷尾蠍子,尾鈎互相交纏。鐲子上撒着碎星般的藍寶石,只有蠍子的眼睛是幽綠的,彷佛在與他對視。
郭嵩陽見過很多美人,但只有藍苗將既大且寬的手鐲戴的這般好看。叮噹聲伴着交錯的長腿,他不論走到哪裏,都像一堆熊熊燃燒的烈火出現在黑暗中,瞬間點燃男人們充滿**的目光。
藍苗搶上前來,已拉住了他的手。
郭嵩陽很明確地說過,不想再見到藍苗凡人修魔傳。兩人再見後,別說手,連衣角都沒有碰過。
但藍苗已自然而然地拉住了他,笑道:「明天你就要走了,我今夜替你踐行,你可不許說些掃興的話。」
四樣小菜,不多不少,兩葷一素,一個甜品。女兒紅恰好是十八年,正待出嫁。
郭嵩陽沒有喝酒的意頭,其實他也沒什麼胃口。
但藍苗搶着替他斟了一杯,扁起嘴,道:「我不愛喝酒,所以原來沒請過你酒,今晚是我們喝的第一場酒,也許也是最後一場……你非要拒絕我麼?」
江湖人沒幾個不愛喝酒的,比如李尋歡。很多人不僅自己喝,還愛勸別人喝,因此發展出了各式各樣的勸酒詞。例如「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我給領導敬杯酒,領導不喝嫌我丑」……總之千方百計要將酒給別人灌下去,若灌不下去,似乎就意味自己水平不行。
藍苗絕非愛酒人士,但他的勸酒詞,卻比那些人高明太多。
郭嵩陽二話不說,一飲而盡。
藍苗粲然,含情脈脈地瞧着他,又替他斟了一杯。然後舉起自己的酒杯,道:「我兩次處於危難,都是你拔刀相助,卻從不挾恩圖報。嵩陽鐵劍的確是數一數二的當世英雄,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再敬你一杯。」
郭嵩陽自嘲一笑,又幹了第二杯。
藍苗又替他滿上,笑道:「第三杯呢,祝你早日達成夙願,踏上武道巔峰。我知道你不想再見到我,我只希望……你別忘了我。」
郭嵩陽一口悶盡,將杯子頓在桌上。他並不去看藍苗,不管對方說什麼,他只管喝酒。
不過幾盞茶時分,他已喝了十七八杯。他飯吃得少,酒喝得多,藍苗也不勸他吃飯。只替他挾了一筷子炸蝦球,笑道:「這裏的魚蝦做得好極了,你嘗嘗是不是酥脆可口?」
郭嵩陽道:「是。」
他看起來已喝得太多了。
藍苗嫣然一笑,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湊到對方耳畔道:「其實我會下廚,下次我親自做給你吃,好不好?」
郭嵩陽道:「好。」
藍苗笑得更甜蜜嫵媚了,郭嵩陽去拿酒壺,他便也伸出了手。但他的手還沒蓋下來,對方已握住酒壺,縮了回去。他按了個空,面不改色,又將手收了回來。
64還要哄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