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離年越來越近,集市上的鄉鄰三三兩兩的開始準備年貨,每人手裏跨着個空竹籃,等到集散時,都能裝的滿滿的,以前賣菜的攤位邊又多出幾個賣年畫,門神,瓜子棗糕的,面前放着四方桌子,一摞兒門神,財神,灶王爺擺在桌兒上,隨着風嗤啦啦的響。小販們從早吆喝到晚,生意倒也紅火。
亂世,大家都想着如何逃命,太平盛年,災荒年月又過去了,大家就得想着,如何吃的好,如何過火紅的日子。
這幾天不知為什麼,臨鋪的豬肉生意好像比鄭家娘子的還好,價格便宜,秤也給的公道了,以前買一斤算一斤,現在買一斤恨不得再送半斤,那肉鋪子的周掌柜吆喝的聲音也比往日大了。
鄭家娘子不止一次跟周掌柜喊話,說挨着門做生意,你私自降價是個什麼意思,還讓不讓人活了。周掌柜回回都說,做生意憑的是真本事,自己的進價低,價格自然低,鄭家娘子無法,也跟着降了兩回價,可降價的速度遠遠追不上周掌柜,再降下去,非得賠不可。
葫蘆每次都喜歡跟着芙蓉來上工,芙蓉站在大案板那切肉,分肉,掛鈎子,他就去玩小平車,上一回,從小平車上摔下來,把他一次治改了,也不敢玩那東西了,悶着無聊,就去周掌柜的鋪子那晃悠。
一會兒趴那盯着周掌柜剁肉餡,一會兒站起來盯着周掌柜剔骨頭,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看到興頭上,自己還高興起來,嘿嘿嘿的直笑。
周掌柜被葫蘆盯的身上長毛,後背發冷,就小聲呵斥他:「上一邊玩去。」
葫蘆聽了,就後退兩步,蹲在大街上,還是目不轉睛的盯着周掌柜看。周掌柜探着頭,趁芙蓉不注意,便舉着剔骨刀對着葫蘆晃:「滾……遠點。」
葫蘆撇撇嘴,又往後挪兩步。還是盯着周掌柜的,然後又趁掌柜的招呼生意,自己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幾步,不一會兒,他便又跑進了周掌柜的鋪子裏。時不時的,還要跟周掌柜聊上幾句:「你家的刀,真尖哪。明晃晃的。」
周掌柜的生意好的很,那些買肉的人跟商量好了似的,排着隊前來,手上忙也忙不過來,哪裏還有時間去理葫蘆呢。
這天有幾個穿着粗布衣衫的人涌了過來,為首的一人手裏提着幾斤豬肉,芙蓉心裏一驚,怎麼看着跟黑社會火拼似的?幾個人走到周掌柜的鋪子前,把肉扔在大案板上,惹的不少賣年畫,年糕的小販伸頭來看,那幾個人嘴上道:「賣不好豬肉,不如回家養豬算了,周掌柜,鄉里鄉親幾十年了,不帶這樣的吧?」
另一個人直接把葫蘆從周掌柜身邊提了起來:「這小貨,怕是他兒子吧?今兒不把事情說清了,把他兒子揪回家燉了。」
葫蘆一聽說要把他燉了喝湯,嚇的嗷嗷直哭。
芙蓉趕緊拿着剁肉刀沖了出來,上去就搶葫蘆。
周掌柜一見大案板上的豬肉,嘴上有些發虛,一個勁的哈腰道:「您不滿意,我給您換一塊,換一塊。」
鄭家娘子雖不恥於周掌柜不顧同行,私下降價的伎倆,但挨們做了幾十年的生意,也算是有情意的,於是走出來說道:「有什麼話好說,買都買過了,如今說不好,周掌柜答應給你們換,你們還想怎麼着?」
「就是,那小孩,不是周掌柜的,你們燉了也不解氣,還是先給人家放下來。」一個看熱鬧的見葫蘆掙扎那樣,趕緊幫着他說話。
鄭家娘子撇了一眼大案板上的豬肉,只見那豬肉暗淡無光,顏色發紅髮紫,黃脂肪,一股子腐臭味,用手輕輕一按,便有血汁滲出,憑着這幾十年積累的經驗,一眼便認定這塊是病死豬的肉,也就是說,周掌柜以次充好,用病死豬肉當好肉,難怪他家的肉賣的這麼便宜,難怪有人找上門來。
周掌柜好說歹說,又是賠錢又是賠肉,那幫人還是掀了他家的大案子,把那鈎子上吊的肉一一取下來扔在地上,把鋪子裏給翻了個底朝天才走了。周掌柜蹲坐在地上欲哭無淚,一改往日囂張的樣子,鄭家娘子嘴上罵着:「黑心的貨,做了幾十年生意,你是想晚節不保哪?這病死豬萬一吃出來什麼人命,把你賣了都不夠賠的。還連累我家最近生意都不好,都是你這禍害精。」說着帶芙蓉給他把大案子扶起來,把肉鋪子收拾收拾。鄭家娘子一向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
周掌柜感動的流淚
第十四章 把葫蘆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