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院裏到處散落着碗,筷子,板凳,就連那張吃飯的桌子,也被扔到院裏的樹下,幾隻兔子成了精似的在院裏瘋跑,沒長成的小羊羔子咩咩叫着拱着碗玩。看熱鬧的人也是里三層外三層,圍的水泄不通。
芙蓉見王嬸子靠着門檻子蹲着,還好,王嬸子沒事,楊波正蹲在王嬸子身邊,給她拍背,楊波也沒事,東屋窗前有個人影,像是楊康,他也沒事,那不是何秀花,就是楊老爺子了,蒼天哪,大地啊,早知道是這倆人中的一個出了事,自己也不用跑這麼快了,至少應該在家吃過西瓜,路上再買一盒果子,稱二斤瓜子,再搬個小板凳坐這院裏看才好。
葫蘆正坐在樹下桌子上啃他的西瓜,啃的西瓜汁順着衣裳直淌,小狗老四急的圍着桌子腿轉悠,幾次想跳上去,都無疾而終。芙蓉朝葫蘆擠擠眼睛,讓他下來,人家家死人了,你怎麼還坐人家桌子上吃起來了?這讓其他人瞧見了,顯的多失禮,葫蘆卻沖芙蓉做了個鬼臉,又大口大口咬他的西瓜去了。
「你就坐那上面吃吧,早晚有人給你揪下來。」芙蓉剛說完,沒曾想,這話立馬落實了,原來楊老爺子不知道從哪鑽了出來,蹲在地上收拾他家的碗,筷子,見葫蘆坐在飯桌上,一隻胳膊就把他提溜了下來,葫蘆正啃着西瓜,猛的受了驚嚇,嘴裏含着西瓜就哭了起來。
原來楊老爺子沒事,那就是他們家的惹禍精何秀花出事了,可要是何秀花出事了,誰又把他們家的碗,筷子,這些家拾給扔了出來呢?
最後還是聽鄉親們的議論芙蓉才明白了,原來前些天何秀花那當舉人的爹下河游水呢,淹死了,他爹雖沒銀子,人又呆板迂腐,可對何秀花一直很好,何秀花去哭了喪,送了靈,埋了他爹,娘家只有一個老娘柳氏了,柳氏水性人物,又怕寂寞,便收拾了金銀細軟的,雇了馬車拉着家具箱子來了石米鎮,她雖跟個舉人相公過了半生,可從不捨得在舉人身上花什麼銀子,所以也有一二積蓄,打算從此跟着女兒何秀花過活,正好以後何秀花生下孩子,她也可以幫着帶一帶。
來到石米鎮楊家後,卸下家拾,柳氏先是跟何秀花住在一屋,可眼見這楊家人口多,平時割回家一斤肉,還沒到自己嘴裏一塊,就沒了,楊康是她女婿,她也無話可說,可楊老子,王嬸子,楊波三人,對她來說,可就是外人了,雖說吃飯也不是天天的讓她出錢,更沒讓她買糧米,她還是心裏不爽快,這天剛好她在鎮上切了半斤熟牛肉,回家來就偷偷放在小櫃角里,打算吃過飯後,自己跟女兒偷偷享用一回,沒曾想,被楊老爺子翻了出來,以為是王嬸子給他稱了下酒的,就着小酒就吃的一乾二淨,柳氏勃然大怒,也顧不得是親家了,跟個斗紅眼的母雞似的,昂着脖子就跟楊老爺子掐了起來,楊老爺子不是紳士,也不懂什麼讓着女士,更不懂得憐香惜玉,連罵帶推,沒吃一點虧,何秀花看自己母親人高馬大,性子又烈,估計也不會吃虧,就拿了一把瓜子靠着門站着看熱鬧,沒想到柳氏一個趔趄,砸翻了她,加上前些天回家奔喪操勞,腹中孩子沒保住。
趙老四提着藥匣子從屋裏出來,搖搖頭,安慰了王嬸子兩句,便要走,柳氏追出來道:「你們這鄉下赤腳醫生哪裏管用,有沒有什麼神婆子的,叫過來搖搖鈴,我看前些天她爹去了,她的孩子也沒了,可不是家裏撞了什麼,不乾淨。」
「你家才不乾淨,還不是你來了我們家,才出的這樁子事,我們老楊家,難道還害自己的親孫子不成。」楊老爺子聽柳氏說話就不受用。
吵來吵去的,也沒個結果,看熱鬧的人回家上茅廁的上茅廁,做飯的做飯,漸漸的人少了。
「不如,就分家算了,反正你們也是累贅,你看你,楊起生,路都走不利索,吃飯時,那藍花大海碗,可能吃兩大碗,秀花跟着你們,哪有她的好日子過。」柳氏說着,把楊康拉到身邊道:「楊康,你說個痛快話,反正今兒出了這事,以後秀花不能跟着他們過了,你願意跟我們過,還是跟你爹娘兄弟過。」
楊康低着頭想了想,怯怯的看着楊老爺子道:「爹,你別怪我,我娶了媳婦,也是一家人了。」
楊老爺子還沒說話,倒是楊波開了口:「哥,你既然決定了,那以後就好好過吧,分家這事,就這麼定吧,以後爹娘跟着我過活。咱以後就是兩家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