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江心晃悠了一個多時辰,直晃的芙蓉胃裏發酸,頭上發脹,看來自己真是窮人家孩子的命,坐這船又不用自己掏銀子,按理說應該好好享受一回,此時自已肚裏卻翻江倒海,只好緊閉着嘴唇,也沒有一路上那麼些話了,怕一張嘴,早上吃的饅頭,米粥就能從嘴裏噴到兩個官差的臉上。
船頭戴着蓑笠的哨公倒也樂的清閒,把濕漉漉的船槳拿上來放在船倉里,自己把褲腿捲起,坐在船頭的小風爐前,先探身用瓢從河心裏取了半瓢清水,然後把清水倒進小罐子裏,升着了火,開始一心一意的燒着茶水,火焰高低起伏,輕輕舔着小罐子底部,不一會兒,聽見小罐子裏咕嚕嚕一陣響動,蓋子上冒起了白煙,想來是水開了,哨公從倉里摸出一排四隻大黑瓷碗,一點點的給瓷碗續上熱水,芙蓉見他好心,或許倒了,這倆官差也不一定能讓自己喝,於是說道:「大爺,您倒三碗就行了,我還不渴。」
哨公抬起頭,臉上的皺紋如山裏的溝壑,他笑着把碗遞到芙蓉面前:「先喝吧,犯了什麼罪,也得讓吃喝不是。」
兩個官差靠着船杆睡着了,山河日麗,陽光溫柔,倒也睡的十分香甜,聽到船頭一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睜開惺忪睡眼,吧唧着嘴問哨公:「什麼時辰了?」
「已是過了中午飯的點了。」哨公說着,給四個大黑瓷碗都倒滿了水,想着等涼了,各人喝上一碗,兩個官差一聽是過了中午飯時辰,慌忙起身,彎下身去撩起河水洗了把臉,然後用衣袖一抹,趕緊的讓哨公靠岸,上岸後,連銀子也沒給,便扯着芙蓉走了,所謂民怕官,這哨公雖是風裏來,雨里去大半輩子,銀白的髮絲上都沾滿了這山河的霜氣,但官差不給錢,他也不敢張口要,只是嘆了口氣,放下褲腿,一個人坐在船頭看三個人漸行漸遠。
官差押着芙蓉又按着原來的路走了回去,這回倒沒有七繞八拐的,直接進了一個巷子,原來官差上午出來巡視,中午都得回府衙復命,兩個官差辦完了事,若提前回去,還得在衙門裏當職,這在衙門當職可不是什麼好活,不是站在府衙門口發呆,就是老爺升堂的時候扛槓子,所以每每出去,即使提早巡視完,也都遊蕩到中午才回,只是今日不知不覺睡着了,倒誤了些時辰。怕老爺生氣處罰,只得緊趕慢趕。
芙蓉被二人擠在前面,走到巷子盡頭,見是一座府邸,這府邸挨門三間大門房,青磚紅瓦,都留着上下三尺寬的大窗子,門房中間一扇朱紅大門,門上貼着財神,壽星當門神,抬頭一看,大門中間豎着一塊烏木牌匾,上面燙金描着:喻府,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此時太陽正烈,有兩三個下人模樣的男子,穿着青灰色衣衫,站的分外筆直,別處守門的下人,得空便會眯着眼打個瞌睡,可這喻府門口的下人,卻文絲不動,好像這守的不是喻府,而是守的北京天安門似的。
芙蓉心想,不是要押我去衙門麼,怎麼倒來了喻府?正欲抬腳進去,卻被官差拉着衣裳領子給拽了回來,芙蓉衣領本就窄小,被這麼一拽,馬上噎的翻着白眼,倒咽了兩口唾沫:「我說,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叫我一聲也行呀,我耳朵還好使呢,這樣隨便拉一下,你們放羊的嗎?」
「你往哪走呢,這喻府可是我們老爺住的地方,你今天去的地方是衙門。」芙蓉當然知道他們的意思,想來這官老爺姓喻,這喻府住的是官老爺跟他的家眷,什么正室,二太太,三太太……以及正室的孩子,二太太的孩子……,一家上下吃喝拉撒的地方,而這衙門,便是老爺辦公事的地方,比如誰家被放了火,誰家的雞被偷了,誰的媳婦半夜偷了人,就得到這裏來鳴冤告狀的,芙蓉想着,在電視裏看的,衙門口都有一面大鼓,誰有冤屈,便可擊鼓鳴冤,一會兒自己一定要親自去擊擊那鼓,把他們老爺都給驚動了,好好替掌柜的跟自己出口氣,於是對兩個官差道:「這眼看到地方了,把繩子給鬆了吧,我手不能挑,肩不能提的,也跑不了。」
兩個官差眼見走到衙門口,這衙門離喻府不到半里,想來芙蓉也沒長翅膀,不能飛了,於是便給她解了繩子,芙蓉捲起衣袖,活動活動筋骨,說話間已來到了衙門口,只見一行六級台階上去,左右各站了幾個穿着暗紅坎肩,藍灰袍子的衙役,各自手裏握着一隻朱紅的大槓,大槓着地,各人站着說笑,衙役後面,是兩個比芙蓉腰還粗的柱子,上面也塗着紅漆
第五十二章 懷海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