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是因為吃的東西太單一了,跟不上成長的需求,才會患上這種病症。」按現代醫學的說法,是因食物中蛋白質嚴重缺乏引起的營養不良綜合徵。
「所以吃藥是沒有用的,必須食補。雞蛋,牛奶,羊奶,肉類,這些食物裏面所含的東西對孩子的生長必不可少。缺了這些東西,就會生病,身體和才智都跟不上同齡人。」
那婦人聽了一愣,下一刻卻是緊緊地抱着孩子大哭起來。
「作孽啊,作孽啊,都是我自己作的孽啊!」
二里營村民日子雖不寬裕,卻也不是連只雞蛋也吃不到的。只是她算計得精,一隻雞蛋能賣好幾文錢,從嘴裏省下一口來,多換些銀錢攥在手裏,她心裏安生。反正雜麵窩頭管夠,怎麼也能把孩子養大。卻沒想到竟連累得她的孩子得了這樣嚴重的病。
蕭御大概能猜到婦人在悔恨什麼,不由得輕輕一嘆,心頭也有些悵惘。
「依鳳大夫所言,這孩子只需吃些好的,就能好起來?」簡六小姐出聲道,「鳳大夫不用診脈,就一口咬定孩子不用吃藥,若是結果還是好不了,卻耽擱了用藥的時機,鳳大夫又當如何?」
簡六小姐根本不信那些憑空亂言的診斷。
什麼肉蛋奶,恰好都是簡家的粥藥鋪子裏沒有備過的東西,說不是別有用心,誰信?原本因為她搞倒了簡家鋪子才會讓這些百姓求藥無門,因而生怨,如今她輕巧巧幾句話就想將這一切都抹過去?
「即便要用藥,也得等孩子身體好一些才行。」蕭御道,「現在他胃腸極度虛弱,那些藥物根本無法吸收,甚至對胃腸的刺激損害更大。」
「一派胡言。」簡六小姐冷聲道,「鳳大夫毫無憑據,就憑一張嘴斷然否定傳延百年的藥方,何來的膽氣?」
她走到那婦人身邊,指着孩子露在外面的手臂道:「這孩子四肢微腫,腹部脹大,按之不堅,脅下脹痛。舌苔白膩,脈弦細數。皆是肝鬱濕阻之症,正應舒肝解郁,除濕散滿,其症自愈。所食湯藥不過柴胡舒肝散合胃苓湯。」簡六小姐昂然而立細數脈案,又轉向那柳大夫,「柳大夫最擅大方脈,還請柳大夫指教,我所開的藥方,可有何不妥之處?」
柳大夫連連點頭:「不敢指教,簡六小姐所診脈案清晰明致,藥方亦是十分穩妥。」
簡六小姐又看向周圍人群:「此處醫館林立,行醫者眾多,想必正是藏龍臥虎之地,還有哪位杏林中人有任何高見,小女子都願意與之辨症論方。單只一點,連望聞問切都不懂的,還是別要出來怡笑大方。」
她嘴裏說着,視線最終落在蕭御身上。
蕭御否定了她的醫術,簡六小姐終於忍不住鋒芒畢露,與他針鋒相對。
蕭御其實並未有絲毫輕視簡家醫術,他相信簡家醫術代表着這個時代醫學的極高水平,他對中醫只略懂皮毛,哪有資格輕視。但在這一個醫案上,簡六小姐的確診斷錯了。
他不喜簡六小姐是真,卻不會刻意針對簡家。
但是簡六小姐不會相信,他也無意辯解。
想想簡六小姐,元王妃,元王爺,還有元王府那一大宅子的人,蕭御突然有一點可以理解謝景修為什麼會養成這樣一副性子,萬事只做不說,從不向人多言自己的想法,也不在乎別人的誤解。
因為有時候解釋是最蒼白無力的行為。
不知道他有沒有過極力為自己辯解卻無人相信的時候?
蕭御沒跟簡六小姐辯論什麼,只是看向那婦人。
「大嬸,簡家醫館和廣安堂都願意收治你的孩子,也各自開出治療方案,主動權在你手中。你願意去哪裏,就去哪裏吧。」
婦人看了看蕭御,又看向簡六小姐,面上是顯而易見的猶疑。
只是她的這一絲猶疑,已經是對簡六小姐最大的挑釁。
簡六小姐緊緊捏住指尖,透過帷帽的輕紗與那婦人相視着。
婦人看不清簡六小姐的神色,卻從心裏感到一絲驚懼,連忙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身旁的幾個同伴在一旁勸道:「牛嬸,咱還是先別鬧了,還是給孩子治病要緊。快跟簡六小姐走吧,先把孩子治好了,其他的都是小事。」
「是啊,本來也就是因為沒法抓藥才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