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祖風。【1】儒教同佛道一般,綿延千年,當然也不乏虔心的信徒。您若真要殺馬中錫,我至多感慨幾天,便又可以輕易找到下一個。可他的死活對您來說,意義卻大不相同。」
她問道:「您有沒有想過,愚公移山一典為何能流傳千古?」
朱厚照沉吟片刻道:「因為不是人人都有螳臂當車的勇氣。」
月池道:「這就是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不是勇士誰敢去吃它呢?【2】這麼一個敢於直面龐然大物的勇士,您卻要直接殺了,日後要再想扭轉兼併之風,可就又添阻礙了。你我都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制度中人要與既成的制度相較,無異於帶着重枷行走。要想成功,我們既需要外部的拉力,也需要內部的推力。」
朱厚照的眼中閃過光芒:「憑他也能起推力?」
月池道:「有道是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您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把這天下間所有的事都幹了吧。政命要落地,總得有人去干。您今日寬恕馬中錫,來日來投效的人做事亦會得力些。」
朱厚照哼道:「你以為朕不知道,這不過是你為了保他,找出的一套說辭而已。」
月池替他斟上一盞萬春銀葉:「那又如何呢,以您的才智,應該能看出,即便我有自己的目的,但促成此事對您來說,也是有利的。」
朱厚照將茶一飲而盡,荷風拂面而來,他深吸一口氣,只覺肺腑都已滌清了。他道:「你都扯到了大局上,朕還能怎麼說。不過,屆時不饒他的,未必是朕。」
月池一愣:「怎麼說?」
朱厚照譏誚道:「李侍郎聰明絕頂,還用我說。」
月池略一思忖:「三法司。」
馬中錫回朝後,朝中關於他的意見已分為兩派。一波人說他分派藩王莊田,安定大量流民,有一定的功勞,雖有罪過,但亦屬無心之失,罪不致死。另一波則稱他不過是區區文士,能有何功,他不僅一再拖延,貽誤軍機,更是收受賄賂,與賊有舊,論罪當斬。雙方僵持不下,便伏請聖裁。朱厚照依制,遣三法司主審此案,馬中錫此時已經被關進了都察院的大牢。
朱厚照道:「君子同道,小人同利。你說動朕,只需要拿出利益來,可要說動他們,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月池調侃道:「皇上是以小人自詡了?」
朱厚照呸道:「朕是比那些滿口仁義的人,實在得多。」
這的確有些棘手了,月池即刻就要告辭,去探閔珪的口風。朱厚照愣是被她氣笑了,他道:「你還是真是用完就丟,一刻都不多留吶。怎麼着,這兒是有老虎,要吃了你嗎?」
月池笑道:「哪兒的話。即便有老虎,有您的勇武在,臣還有什麼可擔憂的。」
朱厚照心裏咯噔一下,難得尷尬望天,他問道:「你知道了?」
月池佯做不知:「知道什麼?」
看來壞事也沒有傳千里,朱厚照暗舒一口氣:「沒什麼。朕是說,那是,那是。」
月池忍笑道:「那是什麼,您那時搏虎時,喝多酒了?」
朱厚照的臉一下漲得通紅,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你這……感情你是在耍朕玩兒呢!」
月池躬身一禮:「事態緊急,臣改日再來叨擾您。」
朱厚照到底還是叫住她,他眼中光彩如星:「既然知道事態緊急,你不來求真佛,卻要去撞那木鐘,不覺可笑嗎?」
月池頓住腳步,她回首道:「人神殊異,未必次次顯聖。不如腳踏實地,求個方寸之地。」
她語罷,揚長而去。朱厚照把杯子磕在桌上,一言不發。而婉儀站在綺思樓上,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再也瞧不見時,方悵然離去。
事情果如朱厚照所料,三法司在查明所有真相後,仍要重責馬中錫,原因非常簡單。
面對月池的質疑,閔珪直言道:「劉六劉七罪在謀逆,份屬十惡不赦。依據《大明律》,凡謀反及大逆,但共謀者、不分首從,皆凌遲處死。即便他們主動乞降,朝廷也絕不會納,而馬中錫居然固執己見,招降這種人,以致貽誤戰情,致使百姓飽受摧殘,官吏死傷慘重。這樣的人,如不處斬,天
301 六道三途事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