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手中的筷子一頓。楊慎瞪了口無遮攔的幼弟一眼。黃夫人斥道:「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
楊忱瞥見父母和兄長的神色,這才覺失言。他忙致歉道:「含章兄見諒,小弟並非有意……」
月池忙擺擺手:「先生和師母不必責怪他。賢弟心思純良,所言所行俱是出自真心。」
她又看向楊忱:「不過,賢弟的心地雖好,這理卻是錯了。」
眼見楊忱不同意又不敢辯駁,她又是一笑:「你可讀過《莊子》?」
談及學問,楊忱豈敢退縮,他開口道:「這,自是讀過。」
月池笑道:「那你該記得,南伯子綦游於商丘的所見,唯有不材之木,不可為棟樑,不可為棺槨,方能苟全性命。而成材之木越是遮天蔽日,反而越不能終其天年,必會中道之夭於斧斤,此正乃材之患,不是嗎?」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在座都是心明眼亮之人,都清楚明白這個道理不難,關鍵是明明知道這個道理,卻仍選擇成材成梁,甘做這齣頭的椽子,便有些難得了。
老一楊惇聽了一路,此時道:「可人不同於樹,樹挪死,人挪活。人當有機變之能。」
月池撫掌道:「正是這個道理。正所謂『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1】」
楊廷和聽到此處,方徐徐開口:「含章還是不改效仿王文公之心嗎?」
月池展顏一笑:「怎麼會?事已至此,若再不改,難不成要真等到年邁時再感慨『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2】』?」
直到聽了此處,楊廷和才對月池到訪,真正打起了精神。而楊慎卻半是疑惑半是擔憂地看向月池。用過晚飯之後,他們來到了書房議事。
到了這會兒,就只有楊廷和父子與月池三人在此了。月池望着書架上滿滿的書,看到書案上各色筆筒、名人法帖,讚嘆不已:「與先生相比,學生近年真是憊懶不少。」
楊廷和親烹了一盞青鳳髓與她,亦是感慨:「我又不是劉健,你從草原撿回一條命都是萬幸,總不能因你背不上書再打板子吧。」
三人聞言皆笑。月池摩挲着茶盞,笑道:「您還是這般幽默風趣。現下回想,萬歲在端本宮時,就早對您另眼相看。他對您的倚重,非同一般。而這份厚愛的由來,也是因您的與眾不同。」
楊廷和付之一笑:「孩童頑皮是天性,萬歲幼時常帶貓狗來上課,有一次還帶了一隻鸚鵡。此皆乃小事,老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可若是聖上將毒蛇置於袖中,如不就地誅殺,豈非枉為人臣。」
月池聽得一愣,她很快就明白楊廷和話里的意思。她忍不住發笑:「從來都是您勸我不要操之過急,怎麼今兒反而反過來了。」
楊廷和也笑:「老夫也以為今兒來得是急張飛,卻不知原來張飛也有轉性的時候。」
他嘆道:「放心吧,若老夫真想操之過急,朝野上下早已天翻地覆。」
月池莞爾:「您素來鎮靜持重,誰人不知。」
楊廷和正色道:「可鎮靜持重,卻不是棄了風骨。就如我和你劉先生一般,他是疾風驟雨,重重責罰,我是春風化雨,細細教授,可目的不都是教你學好嗎?」
月池沉吟片刻,她幽幽道:「我明白了。只可惜,您以為的好,在旁人眼中卻未必是好。」
楊慎聽到此處,終於按捺不住了。他剛開始聽得雲裏霧裏,直到這會兒才有些明白:「不少大臣都想剷除奸佞,可因牽連太大,所以爹才想先除首惡,再徐徐圖之。而含章你,你卻不同意?這是為何?」
他忽然靈機一動:「你是擔憂,他們群起而攻嗎?你等等,我拿些東西給你。」
他起身匣中取了一疊卷宗,眼睛亮晶晶地遞給月池。月池心中若有所感,她翻開第一張,就是宮人之夫來狀告兩個國舅。
她難掩驚色:「原來還有你攪和在裏面。」
楊慎清了清嗓子:「不止是我,光靠我一個可做不成,還有以中兄他們,都參與了。這有不查則已,一查方知,天下竟有這麼多冤假錯案,這麼多遭罪的無辜之人。如能以這些為據,難道還怕不能將惡人繩之以
348 劍拔沉埋便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