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詩「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那年的她,也曾這樣撫水嬉戲過,只是心境卻已大不相同。
沈灼正在走神之際,突然聽蕭屹說道:「嬌嬌,唱首歌吧。」
沈灼猛地抬頭,她看向蕭屹,冷着臉道:「王爺若想聽人唱小曲兒,臣女這就上岸替你去尋來。」
蕭屹眉眼一淡,臉微沉下來。
沈灼有副好歌喉,一開心起來,就喜歡隨心地唱。前世她拉着蕭屹游湖時,在小舟上對他唱了一遍又一遍的《越人歌》,其歌聲婉轉靈動,一聲聲「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直唱得蕭屹面紅耳赤,想發火都發不出來。
此後,兩人再無言語。一個悶聲不停地划槳,一個默然地遠眺湖光山色,兩人連眼神都不對上。不久,沈灼就覺出一絲不對勁兒來。
青玉湖雖廣,但能泛小舟的地方並不大,劃一圈半個時辰足矣。可她隨蕭屹上船已一個多時辰過去,卻不見對方有絲毫靠岸的打算,只是一圈一圈繞着圈兒劃。
「王爺,該上岸了。」沈灼提醒道。
蕭屹淡淡瞥了她一眼,沒任何言語,依舊劃着槳,半分沒上岸的想法。
「蕭屹!你到底想幹嘛?」沈灼有些壓不住火氣。
「我想聽歌。」蕭屹垂目,只專注地劃着槳。
沈灼磨了磨牙,道:「聽不到歌,你就不上岸了?」
蕭屹掃了她一眼,不語地繼續划槳。
沈灼心裏一梗,氣得直想掏出銀針來扎他。她深吸一口氣,思忖片刻,隨後張口唱起來:「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蕭屹停下了船槳,靜靜看着沈灼。
沈灼不看他,自顧自地唱着:「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沈灼唱到第三遍時,蕭屹終於劃着小舟靠岸了。沈灼從船上跳下來,就直往沈府的馬車走去。才邁了兩步,手便讓蕭屹扣住。
「唱了半天,你也該渴了,我請你吃點東西。」蕭屹道。
「不用。」沈灼是真唱累了,她只想喝口茶水,然後躺下好好休息。
她使勁掙了兩下,手沒掙開。
「蕭屹!」沈灼一聲怒喝,她的火氣噌噌直冒,再也壓不住。
沈灼這聲暴喝,直喝得一旁站的姜寧和鶯兒齊齊一抖,本想上前的步子,硬生生頓住。
蕭屹卻恍若未聞,他徑直攬了沈灼的肩,垂目看着她,目光幽如深潭,他極輕聲地道:「乖,隨我去吃點東西。」
沈灼驀地一驚,她又在蕭屹眼底看到一層薄薄的血霧......蕭屹神色間帶了股偏拗,還有一絲陰戾沉鬱,目光有些滲人。
這樣的蕭屹,沈灼很陌生,是她從未見的模樣。莫明的,她繃緊了神經,類似天然的對危險的反應。沈灼沒再反對,她點了點頭,安靜下來。
蕭屹帶着沈灼到了青玉湖畔的一條小街,這條小街有很多店鋪,專供游湖的人小憩。小街僻靜,街上人不多。蕭屹進了一家糖水鋪子,點了兩碗酒釀丸子。
「你竟全都記得?」沈灼看着面前酒釀丸子。
「我為何會不記得?」蕭屹歪了歪頭,看着沈灼,奇怪地問道。
「你為何會記得呢?」沈灼低聲輕喃。
晴好的天氣,青玉湖泛舟,青衫,白馬,綠衣,湖中歌唱,小街的甜品......沈灼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到蕭屹今日是把前世兩人初見時的一切都復刻了一遍。
只是,為何呢?
前世的他不是嫌自己煩,避之不及的嗎?怎的隔了整整一世,他卻將這些細枝末節記得如此清楚?
沈灼舀了一勺酒釀丸子入口,一時竟嘗不出是甜,還是澀。
蕭屹幾口酒釀丸子下肚,卻是十分的滿足。心裏一直空空蕩蕩的洞,今日總算補上了。雖然嬌嬌唱的那首歌,他不是太喜歡,但無妨,只要是嬌嬌對他唱的,就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