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了挺,有點黑塔壓迫而來的感覺,他道「我舌頭疼,叫不動」
漢生冷冷道「舌頭疼,那也別吃飯了,滾出去」
火藥味過於濃烈了,濃烈到人們再不管不顧,自己都感覺到彆扭,人們圍上來,拉開晉陽和漢生,七嘴八舌道「都是兄弟都是兄弟,消消氣兒」、「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都讓一步嘛」……
晉陽罵道「真他媽有病」,旁邊的同夥給他安排好凳子,給他重新打了碗飯,給他又拿了雙筷子,摁晉陽坐下,小聲道「算啦算啦,別跟他一般見識」
人們又散回各桌,把漢生一個人晾在那。
晉陽剛端起碗,筷子又不翼而飛了,接着,碗也被從天奪走,然後,飯又被扣進盆里,碗被扔到桌上,那隻碗晃晃悠悠轉了好幾圈,才穩穩停在桌上,晉陽回頭怒視。
漢生道「我說了,重複我的名字一百遍,再吃飯」
晉陽的同夥,張良誠起身推開漢生,沒頭沒腦喊道「還沒完沒了了?有病吧你,第一天就找茬」
漢生眼睛像冰刺一樣,直衝張良誠,冷冷道「你這是跟我說話嗎?」
張良誠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道「廢他媽話,你他媽聾了還是瞎了……」,話到一半音還在,漢生猛起一腳,蹬在張良誠胸口,他飛出去,應聲砸塌一張桌子,鍋碗瓢盆灑得到處都是,叮鈴咣啷。
漢生淡淡道「跟長官說話,就要有跟長官說話的樣子」眾人一驚,都站着不敢動了,包括晉陽。漢生給人的印象,頓時改換。
漢生扭過頭,和晉陽的目光狠狠撞在一起,火花四濺,旁邊一個年長一點的兵,一貫愛擺老資格,他走上前,拍拍漢生肩膀,道「排長,我看啊,差不多得了,你這……弄得大伙兒都下不來台……」話里話外都是老資格的譜兒。
漢生抖落肩膀上的手,冷眉喝道「想要台?還他媽想要什麼!老子下命令,你們都他媽的以為老子是過家家、鬧着玩兒呢是吧!滾開!」
老資格兵滿臉通紅,悻悻地吐口氣,縮一邊去了。
漢生冷冷瞥了晉陽一眼,道「叫不叫」
晉陽提起漢生的領子,掄起大拳頭,罵道「我他媽抽你」,可他的拳頭卻停在半空,原因是,漢生竟然毫無懼色,連眼睛都不眨。
漢生只是淡淡地崩出一個字,道「抽」,他被下屬揪着領子的時候,一下子通明了,徹底懂了「軍官」兩個字的分量,這不是什麼職位,也不是什麼職業,軍官是一種身份,更高的講,軍官是一類人,成為這類人之後,就本能地產生了一種不屑,連手都懶得抬,伸手去防自己部下一招,跟自己的部下斗意氣爭短長,那是不把自己的身份當回事,而挺胸抬頭臨危不亂,是本能的姿態,稍動一下,都會感到有辱「軍官」這兩個字。
晉陽沒打下去,這拳頭拿不住了,收回來沒面子,打下去沒味道,漢生還是死盯着晉陽,道「就算你真抽了我,我也不跟你計較,可你要是不會喊我名字,這碗飯,你就永遠別想吃進去」
晉陽鬆開手,回身狠狠踹翻一張桌子,「操!傻逼!不吃就不吃!」他怒氣騰騰走出飯堂。
有幾個「暖心」的同夥,端上了飯,準備追出去,漢生一把奪過飯碗,狠狠砸碎在地上,厲聲道「我看誰他媽這會兒跑出來送人情!」他踢飛一張凳子,轉頭對晉陽那幾個同夥,吼道「吃不吃!吃就老實坐下吃!不吃就給老子滾!」幾人怯怯地望了漢生一眼,回身坐穩,大氣也不敢出。
漢生憋了一肚子悶火,他衝出飯堂,在戰士住的排房前氣呼呼地徘徊着,他想進去吵個明白,可他腳剛踏上門檻,就馬上縮了回來,猶豫了好一陣,才大踏步而去。
傍晚,漢生臊眉耷眼地找到江守一,把一天的事兒故意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他牛都吹出去了,自然不好意思向江守一詢問辦法。
江守一聽完,默不作聲,良久才道「你做的沒錯,男人之間,撕破臉皮,總比面和心不和要好,尤其是部隊這種地方,出去了,是要一起活命,一起殺人的,不要搞表面上的和諧,表面和諧,一般背地裏就會烏煙瘴氣」
漢生支吾道「可我……我怕我弄得……我現在已經覺得不好收場了」
中部(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