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露出院子裏隨意擺放的屍體。
「趙王也在這裏嗎?」
李嫻雅詢問,衛士指出位置。
事出緊急,那具屍體甚至沒有被白布覆蓋。他被丟在地上,華麗的衣服燒焦一半。一起燒焦的,還有他從頭到胸的半個身子。
皇后的目光緊緊盯住那具屍體,從微胖的身形,到腰間的玉佩。她哀嚎一聲,雙腿酥軟難以挪動,但李嫻雅拉着她,把她拽到屍體前。
「好慘。」李嫻雅涼聲道。
「璟兒!」皇后魂不附體,蹲坐在地。
有許久,皇后都沒有作聲。
她顫抖着伸出手,要去觸碰李璟的手指,卻停在半空,突然高高揚起,狠狠向下打去。
那屍體上甚至還有炙烤過的熱度。
「蠢貨!蠢貨!」她大聲責罵道,「你為什麼死了?你怎麼能死了?你死了,本宮怎麼辦?你不孝!不孝!你大逆不道!」
她一次次拍打着屍體,李嫻雅冷冰冰地看着她,勸道:「或許這是天罰。」
「天罰?」皇后抬頭,目光中匯聚殺意和憤怒,「憑什麼罰本宮?本宮做錯了什麼?本宮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聖祖遺訓,是天理昭昭!」
「天理昭昭?」長公主問,「十八年前,你因為李璋在宮外被打,杖斃無辜少將軍,也是天理昭昭嗎?」
皇后的臉上晃過一絲茫然,努力回憶着當初的事:「少將軍?哪個少將軍?無論是誰,敢碰李璋,都得償命!」
或許因為再次想起李璋,她的眼淚終於落下。
「別難過,」長公主再次道,「你明明不喜歡李璟,他成婚十年,你都不讓他誕下子嗣啊。」
身為母親,你就是這麼愛護孩子的嗎?
他小的時候,你沒有精心教育他。長大了,他不過是你用來拉攏崔氏的工具。成婚十年,你忍心看他吃盡苦藥求子,都不讓他生個孩子。等你寄予厚望的長子死了,你又把他推到朝臣前,散播他要晉封太子的謠言,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你的愛,自私、冷漠、涼薄、利益薰心。
但皇后不承認自己是這樣的。
她一掌打在長公主臉上,恨恨道:「本宮不需要喜歡他!他是本宮生的,生來要為本宮所用!李璋死了,他也死!他死了我怎麼辦?他死了,我的兒子就不會是太子,不會是皇帝了。早知如此,他應該死在李璋前面!」
皇后痛哭流涕,這才是她最懼怕的事。
李嫻雅撫了撫自己被打得滾燙的臉,嘲笑道:「你可以再生一個。」
這句話讓皇后惱羞成怒,她伸手拔下髮簪,朝着李嫻雅的臉刺下。李嫻雅抓住她的手,與她四目相對,恨恨道:「畢竟你殺死宋牧辰後,本宮——也再未能生下一個孩子。」
誕下舒文的前一日,李嫻雅終於查明宋牧辰的死因。她氣血逆行,險些死在產床上。好不容易母女平安,但太醫說,她再也不能生養了。
這個女人殺了她的愛人,毀了她的身子,卻高枕無憂,端坐在立政殿內,內事五枚、母儀天下。
憑什麼?
憑她是裴氏女,憑她是皇后,憑她手握權柄嗎?
李嫻雅一手握着皇后的手,一手從身後抽出一柄短劍,恨恨道:「去死!」
這一劍刺入皇后身體,卻被她繁瑣的禮服阻隔,未能刺深。
皇后驚叫一聲向後逃去,李嫻雅追着她,就要刺出第二劍。
「住手!」
一個響亮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有個人快步走進來。
長公主看着這人:「楚王,你來阻止本宮嗎?」
楚王李策站在門口,微微搖頭:「姑母,我不阻止你,只是請你等一等。」
他讓開身子,讓長公主看到自己身後的人。
那人失魂落魄地看着院內的一切,眼中儘是苦痛悲傷,仿佛只是聽了幾句話,便被剜掉皮肉,露出滴血的心。
趙王李璟站在這裏,恨不得地上那屍體真的是自己。
自己已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