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後,漸漸有更多的火把。
禁軍走進來,皇帝走進來,朝臣跟着走進來。
「稟告聖上,未見其他機關暗道。」
「稟告聖上,地下未有開挖痕跡。」
「稟告聖上,沒有任何盜洞。」
「別稟告了,」皇帝一面小心地走,一面氣喘吁吁道,「這裏四面都是岩石,怎麼挖?挖了怎麼掩飾?向前走吧,這是個通道。」
這的確是個通道,可這長長的通道通向哪裏?
哪裏,值得他的兒子如此珍愛,用腰牌當鑰匙,死死守住秘密?
皇帝想知道,朝臣想知道,李璟也走得越來越快,想知道。
而李策和葉嬌已經走到暗道盡頭,再用玉佩打開另一道門。
門外是和煦的春日陽光,是一個向陽處的山坡,坡上有一戶人家。
青瓦三間、茅舍兩間,炊煙裊裊,煙火人間。
一條小路,從石門直通那戶人家。
「那是……」皇帝向那山坡望去,不知是不是因為走得太久,他的臉頰有些紅,神色激動道,「朕有地方討水喝了!」
柴門打開,裏面的男人身穿白衣,對皇帝施禮。
「聖上。」那是帝師崔頌。
「夫子。」皇帝揚聲大笑。
原來密室的秘密,竟是這樣!
他的兒子,他從小畏懼陵墓的兒子,一次次走過墓道一樣的密室,來見他的老師。
「夫子,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麼?」皇帝當着朝臣的面,大聲地問。
「臣什麼都沒有做,」崔頌道,「臣只是把當初教給聖上的,又教了一遍罷了。」
好老師難找,好學生,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驚喜嗎?你是你兒子的師兄了。
皇帝捋須哈哈大笑,邊笑邊搖頭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
朕就知道沒有無緣無故的學識,朕就知道朕的兒子不會盜墓。
他的心中百感交集,不知為何,竟有些想哭。
他這從小被丟進皇陵的兒子啊,他從未用心教導的兒子啊,幸好有此等機緣!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不過,密室的疑團解開了,做生意的本金呢?
皇帝平復情緒,又問:「夫子還給小九銀錢嗎?」
「不是給的,」崔頌吹了吹鬍鬚,有些懊惱,「是為師下棋,輸給他的。」
皇帝怔住,旋即又笑:「朕也能下過老師。」
崔頌點頭,心道:「那是我讓你,但你兒子,是真的贏了我。」
贏了不少錢呢。
他生意的本金,就是這麼來的。
朝臣再無疑慮,他們議論紛紛,夸楚王選的老師好,驚嘆是有什麼機緣,能讓楚王身處皇陵,反而得到帝師教導。
而李璟露出一副「你們都不知道嗎?本王早就知道了」的得意樣子,鬆了一口氣。
同時,他的視線到處亂看,準備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只有葉嬌,她有些心疼地握住李策的手。
李策的手已經不再冰涼,但是曾經,他身上冷得厲害。
「不怕嗎?」葉嬌心酸難過地問。
「怕,」李策答,「但是我不想身在皇陵一無所知,我不想只能跟鳥雀說話,不想未來當我長大時,不能為黎民百姓做事,更不想當上天恩賜給我喜歡的人,我腦袋空空,不能跟她一起吟誦《苦晝短》,也聽不懂她誦的《梁園》,更不能在她需要我時,保護她,心疼她。」
《苦晝短》和《梁園》,是他們初見不久的夜裏,一起吟誦的詩篇。
他們都喜歡李賀,都能因為他的詩篇,淚流滿面。
葉嬌靠在李策肩頭,落着淚輕輕拍打他:「真有你的!」
「嬌嬌……」李策的神色有些鄭重,有些無奈,還有些準備承擔一切的決然。他問道:「我知道你心裏裝着家人,想要保護家人。我想問問你……」
「什麼?」葉嬌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