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布騾車裏,車子行駛的並不快,只因各個公侯王府、王孫公子皆前來拜祭。待走出一段來到大路上後,兩旁俱是各家路祭,第一座是東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寧郡王,第四座是北靜郡王的。餘下更有無數同賈家有所關係的官家一併皆設下路祭,竟絲毫看不出這是一個婦人之出殯。
一時,外頭有人驚呼,竟是北靜王水溶早已等候在此,又提及榮國府那含玉而生的公子,更是將寶玉喚到跟前。
女眷原就位於較後方,王熙鳳又不想再像前世那般招人眼,因而她所在的青布騾車,卻是在邢夫人、王夫人以及李紈之後的。待消息傳到她這兒時,北靜王水溶已然離去,卻留下了不菲的談資,供諸人消遣。
紫鵑因着王熙鳳面色很是難看,故而拿了這事兒同王熙鳳逗趣。在紫鵑看來,北靜王水溶都前來路祭,自是給賈家莫大的榮幸。雖說秦可卿是寧國府的少奶奶,可到底都是賈氏族人,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豈料,王熙鳳聽了紫鵑之言,反而心頭愈發忐忑。這一刻,她算是明白了,何為知曉的越多越忐忑了。旁的不說,前世的她在榮國府被抄家滅族之前,可是活得瀟灑肆意,沒有半分的拘束。
&可真是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盛。」王熙鳳幾乎喃喃自語的道。
約莫一個時辰後,有人來請,卻是讓王熙鳳下車去城郊莊子裏略作休整。王熙鳳只問:「太太們呢?」聽聞皆不打算入莊休整,索性也拒絕了。只是隨後,卻聽聞因着寶玉執意前往,王夫人心有擔憂,又使喚不動王熙鳳,便讓李紈下車跟隨,以防寶玉胡鬧又生事端。
可笑縱是前世有王熙鳳跟隨,寶玉也沒少惹事,如今換成了李紈,又有何用?李紈雖不至於因着賈蘭一事而將怨氣出到寶玉身上,可問題是,她真的無力管教寶玉。
及至一行人皆到了鐵檻寺,連着做過三日法事後,便待離開。不曾想,寶玉也不知曉是玩瘋了還是怎的,說甚麼都不願意跟隨諸人歸去。王夫人被歪纏的無法,只得再度命李紈留下看管。可憐的李紈,先前在莊子時,便已拿寶玉無法,那還只是片刻時間,如今諸人紛紛離去,只余她和寶玉等人,她是真的費心費力又毫無益處。
王熙鳳一路上都作那透明人,只管跟着邢夫人行事。邢夫人雖詫異,卻也覺得面上有光,便自動自發的帶着王熙鳳,加上歸時一應從簡,倒是比來時更順暢百倍。
待終於回到了榮國府後,王熙鳳卻冷不丁的病倒了。
這一病,竟是一月有餘都不曾痊癒,驚得榮國府上下都有些膽寒,唯恐是犯了甚麼忌諱。尤其是王夫人,她倒並不是擔憂王熙鳳,而是因着寶玉額外在那鐵檻寺里多停留了好幾日,當下分外擔憂起來。召來了丫鬟婆子們細細詢問,原想着,即便真有甚麼事兒,回頭請個有道行的人破解一二便也使得,沒曾想,這一問卻問出了大事兒。
&麼?寶玉又挨打了?」
半躺在內室的床榻上,王熙鳳眼神茫然的看着紫鵑。其實,自個兒的身子骨自個兒知曉,王熙鳳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可隨着這些前世印象深刻的事情一一再次展現在眼前,且她還有了同前世截然不同的感悟和驚惶後,難免心裏頭的壓力就大了許多。先前她一直忍着憋着,且因着賈璉還不在身畔,竟尋不到一個人聽她說說擔憂,這才在事兒結束後,徒然病倒。
並非撞邪,也不是犯了忌諱。
在最初聽到外頭的說法時,王熙鳳很是苦笑連連。
前世的她,不懼鬼神之說,愣是在鐵檻寺里接下了那等子昧良心的事兒,都不曾犯忌諱,怎會因着甚麼事兒都不曾做,反而落得病倒呢?她的病倒,真的只是在諸事完結之後,心裏徒然放鬆,才爆發出來的。
只是,更不曾料到的事兒還在後頭。王熙鳳怎麼也不會想到,因着她的病倒,會讓王夫人下令嚴查在諸人離開鐵檻寺之後,寶玉的情況。這一查,真的是差點兒鬧出了人命來。
鐵檻寺里,寶玉和秦可卿之弟秦鍾二人,同鐵檻寺不遠的饅頭庵中的小尼嬉戲玩鬧。雖說下人知曉的並不真切,也不知究竟是倆人一道兒,還是僅秦鍾一人,左右都是玩鬧,還是在那等地方,氣得王夫人狠狠的發作了一通,又索性招來了寶玉房內所有服侍的丫鬟,盡數查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