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料到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還是被氣得胸口一陣翻騰,眼前也是一陣陣的發黑,唬得鴛鴦忙不迭的上前按壓,唯恐賈母出事。
這一幕落入王夫人眼中,當下王夫人疾步走到賈母跟前,一面幫着揉肩按背,一面嘆息着道:「老太太,您別生氣了,保重身子骨要緊,宮裏的娘娘還盼着同您見面呢。」
宮裏的娘娘?
賈赦冷哼一聲,只這般威脅就想嚇退他?切,他又不是被嚇大的,更何況,這一次甭管他的舉動是否妥當,可至少他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就算榮國府再不滿,哪怕他親娘去狀告他不孝,他也依然有理由為自己開脫。
天地君親師,這親可從不屬於第一位。
「元姐兒是個好的,原在府中千寵萬寵的嬌養長大,旁的姑娘們只消學一些女紅,識幾個字,最多也就是學學管家理事的能耐,偏她打小就被逼着跟宮裏出來的教養嬤嬤學各種規矩。等長成大姑娘了,我還記得,當時府上的門檻都快被媒人踏平了,本以為接下來就是好日子了,不想你們偏回拒了所有的好親事,愣是將個好好的姑娘家送到了宮裏頭。送就送唄,左右也是咱們家忠君愛國,可誰曾想到,連着十年,都沒有絲毫音訊。好不容易她熬出頭了,我這個當大伯的,無論如何也不能拖她的後腿不讓她上進,對罷?這不,我才特地將林家家產當街點清,送到了戶部封存,用的就是娘娘的名義。」
一大篇的話說下來,在場諸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說實話,這些話諸人都聽得懂,至少拆開每一個字都明明白白的。可把話都連在一起時,卻是怎麼琢磨怎麼不是味兒。當然,賈赦原就不可能說出好話來就是了。
「你到底想說甚麼?」最終,還是賈母開口問道。
賈赦向賈母作了個揖,朗聲道:「我以娘娘的訓導為由,向戶部提出,將林家所有家業包括我那可憐的妹妹當年嫁妝在內,盡數封存。只等三年後,黛玉出孝,且安排好親事之後,再讓解封讓她帶着出嫁。」
說完這些還不算,賈赦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作出一副悲痛欲絕的神情來,道:「咱們家高風亮節啊,雖說妹夫信任咱們,可咱們也應該做出表態才對。這叫甚麼?避嫌!林家家產我都點驗清楚了,對了,單子是一式兩份的,一份留在了戶部,一份還在我手上,到時候我會將單子盡數呈給老太太,由老太太您代為保管。不過,說句實在話,戶部是不會貪墨那點子錢的,我親手驗過,林家所有的家產加在一塊兒,滿打滿算也就那麼兩百萬兩白銀,餘下多半都是一些紙張書籍,沒用的。反正我是看不上,倒是對於黛玉來說,多少是個念想。」
……裝,你再裝,你繼續裝!
在場其他人的想法暫且不說,至少賈璉這個當兒子的,這會兒滿心滿眼都是鄙夷。以往,他只覺得他老子頗為不靠譜,然而直到今個兒,他才知曉,他老子有多無恥不要臉!
旁的不說,看賈赦那副樣子,就仿佛是真的在為林如海的過世而悲痛似的,天知道賈赦統共也就見了林如海兩次,一次是賈敏出嫁之前,一次就是賈敏成親之日。隔了這許多年,你說你悲痛你妹夫沒了?你親妹妹沒了的時候,也沒見你個老不要臉的掉兩滴貓尿!
正當賈璉還在腹誹之時,賈赦猛地回頭,抬頭又衝着賈璉後腦勺來了一巴掌。給了巴掌還不算,賈赦順手就將賈璉拖了出去,嘴上還罵罵咧咧的:「混賬小子,瞧你一臉的倒霉樣兒,一看就是在心裏罵老子!看老子回去收拾不了你!走了!」
「走就走,拖我作甚?」這一次,賈璉雖也萬分窩火,卻是不敢跟賈赦叫板。
方才,他之所以敢跟賈政對着幹,一方面是因為賈政並不可能真的打死他,另一方面卻是他心憂老子媳婦兒和兒女。如今,在知曉了大房的情況也許根本就沒有他想像的那般慘烈之後,方才的那股子怒火,瞬間就消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對家人的思念。
當然,他半點都不思念他老子,他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享受媳婦兒孩子熱炕頭而已!
就這般,賈璉任由他老子拖着自己走,只片刻,就走出了榮慶堂。然就在離開榮慶堂的那一剎那,賈璉腳步一頓,讓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賈赦差點兒反被他拉倒。
「混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