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多了無需道謝,來鋪子這邊多掏錢喝酒就是了,給少了更別抱怨,分錢是情分,不分是本分,誰要是不講究,那麼大晚上走夜路就小心點,黑燈瞎火醉眼朦朧的,誰還沒個磕磕碰碰。
如今在這小酒鋪喝酒,不修點心,真不成。
不過時日久了,喝酒喝出些門道了,其實也會覺得極有意思,比如如今這鋪子飲酒之人,都喜歡你看我一眼,我瞥你一眼,都在找那蛛絲馬跡,試圖辨認對方是敵是友。
這漢子覺得自己應該是二掌柜眾多酒托兒裏邊,屬於那種輩分高的、修為高的、悟性更好的,不然二掌柜不會暗示他,以後要讓信得過的道友坐莊,專門押注誰是托兒誰不是,這種錢,沒有道理給外人掙了去,至於這裏邊的真真假假,反正既不會讓某些不得不暫時停工的自家人虧本,保證暴露身份之後,可以拿到手一大筆「撫恤錢」,同時可以讓某些道友隱藏更深,至於坐莊之人如何掙錢,其實很簡單,他會臨時與某些不是道友的劍仙前輩商量好,用自己實打實的香火情和臉面,去讓他們幫着咱們故布疑陣,總之絕不會壞了坐莊之人的口碑和賭品。道理很簡單,天底下所有的一棍子買賣,都不算好買賣。我們這些修道之人,板上釘釘的劍仙人物,歲月悠悠,人品不過硬怎麼行。
除了二掌柜的最後一句話,漢子當時聽說了還真沒臉去附和什麼,可前邊所有的話語,漢子還是很深以為然的。
漢子喝着酒,曬着日頭,不知為何,起先只覺得這兒酒水不貴,喝得起,如今真心覺得這竹海洞天酒,滋味蠻好。
崔東山掏出一顆雪花錢,輕輕放在酒桌上,開始喝酒。
若問探究人心細微,別說是在座這些酒鬼賭棍,恐怕就連他的先生陳平安,也從來不敢說能夠與學生崔東山媲美。
世間人心,時日一久,只能是自己吃得飽,獨獨餵不飽。
先生在劍氣長城這一年多,所作所為,看似雜亂無章,其實在崔東山看來,其實很簡單,並且沒有半點人心上的拖泥帶水。
無非是假物、借勢兩事。
這與書簡湖之前的先生,是兩個人。
假物。
是那酒鋪,酒水,醬菜,陽春麵,對聯橫批,一牆壁的無事牌。百劍仙印譜,皕劍仙印譜,摺扇紈扇。
借勢。
是那齊狩、龐元濟在內的守關四人,是陳三秋、晏啄這些高門子孫,是整座寧府,是文聖弟子的頭銜,師兄左右,是所有來此飲酒、題字在無事牌上的劍仙,是數量更多的眾多劍修。是那中土神洲豪閥女子郁狷夫。是那些所有花錢買了印章、扇子的劍氣長城人氏。
做成了這兩件事,就可以在自保之外,多做一些。
自保,保的是身家性命,更要護住本心。願不願意多想一想,我之一言一行,是否無害於人世,且不談最終能否做到,只說願意不願意,就會是雲泥之別的人與人。不想這些,也未必會害人,可只要願意想這些,自然會更好。
不過在崔東山看來,自己先生,如今依舊停留在善善相生、惡惡相生的這個層面,打轉一圈圈,看似鬼打牆,只能自己消受其中的憂心憂慮,卻是好事。
至於關於善善生惡的可能性,與惡惡生善的可能性,先生還是尚未多想,當初在泥瓶巷祖宅外,他這個學生,為何提及那嫁衣女鬼一事,故意要讓一件原本簡單事,說得故意複雜,雜草叢生,橫出枝節,讓先生為難?他崔東山又不是吃飽了撐着,自然是有些用心的,先生肯定知道他之用心不壞,卻暫時未知深意罷了。
但是沒關係,只要先生步步走得穩當,慢些又何妨,舉手抬足,自然會有清風入袖,明月肩頭。
利人,不能只是給他人,絕不能有那施捨嫌疑,不然白給了又如何,他人未必留得住,反而白白增加因果。
益世,在劍氣長城,就只能看那命了,或者說要看蠻荒天下答應與否了。
不違本心,掌握分寸,循序漸進,思慮無漏,盡力而為,有收有放,得心應手。
乍一看。
極有嚼頭。
先生陳平安,到底是像齊靜春更多,還是像崔瀺更多?
老王八蛋崔瀺為何後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