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帽少女雙手叉腰,打抱不平一句,「劉大哥,你再這樣對咱們山主動手動腳,我可就要不念兄妹情誼,大義滅親了啊!」
劉羨陽伸手一拍貂帽,「反了
你,怎麼跟比親哥還親的劉大哥說話。」
姜赦突然以心聲問道:「陳平安,別處走走?」
陳平安點點頭。
走出虹橋,下了高樓,去往街道,姜赦笑道:「裴錢的武學資質,比你要好。」
陳平安雙手籠袖,直接回了一句,「關你屁事。」
姜赦自顧自說道:「不說裴錢比你年紀小,學拳更晚,也不說她是我的女兒,是你徒弟,也不說什麼如今你們師徒雙方都在止境一層,她比你略高几分」
陳平安說道:「那你就別說了。」
姜赦氣笑道:「姓陳的,我的脾氣耐心也是有個限度的。」
陳平安說道:「見我礙眼,嫌我說話難聽,就別去寶瓶洲。不如我現在就下船,給你騰地方?」
姜赦想起自己道侶跟那老秀才的言語,拗着性子,繼續先前的話題,「我就只是以過來人的前輩身份,看待兩位止境武夫的年輕晚輩,評價幾句,你愛聽不聽。」
「裴錢過了『人隨拳走』這一關,後邊就擋不住她了,神到是必然。只說看似隨隨便便的走路一事,裴錢在走樁,你也是時刻打磨拳意的路數,師徒師徒,有樣學樣,不是白說的,但是裴錢的氣象要比你更大,她每次一口純粹真氣的運轉,都是人身天地之內雨旱、晝夜、節氣的大變化,這才是真正的『吾身吾神吾天地』,你就差了好多意思,換成修道說法,你就是只在術上求,求到了極致,又
如何,仍然遠道一毫釐,近道,終究只是近道。毫釐之差,就有了天地之別,青天黃土無法以道接壤,清是清,濁是濁,強行打成混沌一片的境界,便是假象,如何開竅,如天開眼?開眼之後如何保證不是曇花一現的光景?」
「你小子不要覺得身內天地,猶存一條火龍,便志得意滿,心存僥倖,接下來才是你武道的真正關隘所在,小子,莫要讓此等艱辛而得的一線生機,那就太可惜了。」
說了半天,姜赦奇怪萬分,身邊這廝竟然沒還嘴半句?砒霜吃完了,沒存貨啦?
「我知道好賴。」
陳平安沒好氣道:「混賬貨色偶爾也能說幾句良心話。」
姜赦一時語噎。
廊橋那邊,謝狗小聲問道:「他們倆不會一言不合就又干一架吧?」
姜尚真笑道:「怕什麼,我們人多勢眾」
「我怕山主把他打死啊。」
謝狗連忙改口一句,「哦不對,是打活過來。」
五言以心聲道:「白景!說好了不許添油加醋的!」
謝狗尾調上揚唉了一聲,「我是個娘們,又是漂亮女子,說話一貫不作數的。」
劉羨陽笑呵呵道:「別擔心了,陳平安這傢伙做事情還是很有分寸的。他女人緣比我好些,長輩緣比我差些,當然這只是跟我比,其實也很不錯了。」
長輩緣,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宋雨燒喜歡那個自稱是大驪龍泉郡人氏的外鄉少年,一根筋,犟,認死理。
年紀輕輕,倒是老江湖的做派。所以才有了那句「火鍋就酒,天下我有」。又比如裁玉山竹枝派的白伯,既欣賞年輕知客「陳舊」的跳脫活潑,性格開朗,也欣賞年輕人的做事認真,有一股韌性,所以才會想要收他為徒,卻不攔着年輕人去外邊闖蕩江湖,只是竭盡全力為「陳舊」安排一條退路,至今老人還想着何時能夠喝上這小子的喜酒,早早備好了份子錢,約好了,坐主桌!
至於十萬大山的老瞎子,大概是覺得年輕人行萬里路讀萬卷書,辛辛苦苦,同樣沒有煉出個本命字?老大劍仙說話好不好聽?牛脾氣的碧霄洞主記不記仇?玄都觀裏邊的那些雜役道士,會覺得孫道長只是一位遊戲紅塵的世外高人?
就像陳平安自己所說的,那些長輩真正看中的,大概是他們年輕時候的某個自己。
有些人,心裏邊永遠住着一個少年,明天就要出門走江湖了,後天一定可以揚名立萬。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