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田康哉沉默了數秒之後,方才點着頭說道:「外務省查到,德國在華公使及領事除了在外交場合偏袒俄國人和北滿革命委員會之外,北滿革命軍的武器應當是來自前幾月德國資本大舉向青島地區投資時,德國運裝機器設備時夾帶的。
這批軍火應當是德國人直接運送到海參崴港,然後再裝上中東鐵路運抵哈爾濱的。要說俄國人對此一無所知,那是說不過去的。而且,北滿革命委員會的起事,不論怎麼看都只會是俄國人佔了最大便宜。如果德國人是為了扶植一個親近自己的支那勢力,那麼也應該放在山東才是。
考慮到剛剛結束的第二次摩洛哥危機,外務省認為德國其實並不是在支持北滿革命委員會,而是支持俄國扶持一個支那傀儡政權。從而希望把俄國的目光從巴爾幹及黑海海峽地區挪開,重新轉向東方。以便消除德國在其東面的威脅。
而我昨晚也拜訪了馬列夫斯基,這位俄國大使態度強硬,卻又並沒有向帝國提出什麼要求,顯然俄國政府是另有所圖。比之我方向其提出的重新劃分滿洲、蒙古方案更好的條件,恐怕只有俄國人單獨吞下滿蒙地區的結果了。」
外相的話語讓會議內的大臣們都神情凝重了起來,特別是山本財相更是一臉惶惶不安,頗為失禮的搶在了西園寺首相出聲前,向外相迫切的問道:「那麼我們的英國盟友是什麼看法?既然英國盟友能夠幫助法國人逼退了德國人,作為更親密的同盟關係,他們總該為日本做點什麼吧?」
內田康哉先是抬頭看了一眼西園寺首相的神情,方才對着山本財相回道:「很遺憾,我們的英國盟友認為,是我們在滿洲的過激行動,才導致了滿洲事件的爆發。
朱爾典爵士向伊集院公使發出了質問,問我國究竟是否還遵從在華列強一致的原則,是否承認各國約定的保護中國領土、主權完整的承諾。
格林大使也向我方轉達了格雷子爵對我國在華行動的不滿,並要求我方解釋,日本是否有意借中國革命擴大在華利益,是否打算利用日英同盟破壞協約國內部的友善關係。格林大使還明確的向我方表示,英國不會支持日本在此時發起一場破壞東亞勢力平衡的戰爭,倫敦的銀行家們也不會為這場無意義的戰爭投入一個便士。」
內田康哉的話語再次讓會議室內保持了長久的安靜,靜的都能聽到法務大臣無意識的用鉛筆在筆記本上劃線的聲音。就在法務大臣意識到不對想要放下手中的鉛筆時,西園寺長長的吐了口氣,閉上了眼睛說道:「講和吧。內田外相,你繼續和英、法兩國大使溝通,說明我國絕無擴大滿洲事件的想法。
滿洲事件實乃是清國官民對待我國一向存有偏見,完全不了解今日滿洲之現狀乃是取決於日俄戰爭之結果,故以我為侵略者,動輒企圖損害、摧毀我在滿洲之正當地位。
方此支那革命驟起,支那之革命黨人借煽動民族主義為藉口,方才有了滿洲之衝突。而俄人、德人又利用彼等之民族主義,意圖驅日本於南滿地區之外。一旦讓他們的計謀得逞,則俄、德兩國必然會因為東亞利益而靠近,從而破壞了當前的協約國體制。
我國自日英同盟結成之後,一直竭力維護同盟之利益,為阻止俄人南下損失了無數金錢和生命,但是今日卻因為盟國一時的猶豫,就要我國放棄這無數金錢和生命所換來的成果,這正是盟國想要看到的結果嗎?若是盟國堅持要我國拱手讓出南滿地區,那麼我們也只能再次向盟國強調,把老虎放出鐵籠是很簡單的事,但是想要把老虎再關進鐵籠里,那可是極為艱難的事。」
石本新六憋的連脖子都有些發紅了,但終究還是沒有出聲打斷西園寺首相的話語,倒是坐在他身邊的海相先忍不住了,向着西園寺首相抗議道:「和北滿革命委員會講和,將會使帝國在華利益完全動搖,先不說其他地方,就是說這南滿我們要退讓到何處為止?
帝國在南滿所取得的各項利益,是海軍付出了重大犧牲換來的,怎麼能夠被一群烏合之眾狐假虎威就這麼拱手讓出去?我實在難以認同閣下的決斷。」
西園寺瞪了海相一眼,看着齋藤實住了口,方才冷冷的對着石本新六發問道:「陸軍對於我的決定有什麼意見。」
有了海相在前的發言,石本新六算是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