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就是對於第六鎮這些殘兵不信任了。這些官兵在他面前一個個都拍着胸脯誓死跟從他鬧革命,結果跑出了眼皮之外就投降馮國璋這位老長官去了。他很懷疑,要是馮國璋打到了他面前,這些部下是不是就要直接綁了他送人頭給馮國璋領功去了。
國民革命軍這邊雖然沒有拍着胸脯效忠長官的部下,開會時也有人敢當面和他爭執作戰部署,但是開完會之後,倒是沒有人敢違背會議決定消極避戰的。唯一有些讓他不怎麼習慣的,就是安插在軍中的政委權力似乎大了些,除了軍事指揮之外的事務都必須要得到政委的同意,這讓過去在北洋第六鎮中習慣了一言堂的他頗不自在。
而官兵空下來就要進行政治學習,連他這個主官也不能例外。那些軍中的共和黨人還有個單獨的聚會,連他都不能參加,但是會議作出的決定卻要求全師官兵一體服從。這兩件事則令他心中有些發堵,畢竟不管是按照外國的軍隊條例還是北洋新軍的規矩,軍隊主官才是一軍之主。
只不過看到其他友軍也是一般的規矩,而第二師他也是新來乍到,吳祿貞才不得不把這些芥蒂藏在心裏。此時和吳川單獨相處,他說着說着便不免把這點不痛快帶了出來。
聽完了吳祿貞的抱怨,吳川依舊面帶微笑,但卻用着不容反對的語氣說道:「黨指揮槍,是國民革命軍有別於舊軍隊的標準,也是確保國民革命軍作為一隻人民武力的政治基礎,這一條是絕不容許質疑的。如果不是保證了這一點,你又怎麼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接手這隻部隊呢?
不過,綬卿你的抱怨也是可以理解的,身為一師之長居然還有你不能參與討論的會議,確實有些不合常理了。我看這是梁廷棟有些失職了,他本應該多向綬卿你介紹一下我們共和黨的主張,讓你儘快向黨靠攏的。只要你儘快成為黨的一員,黨的會議也就不會將你拒之門外了…」
吳祿貞大致是聽出來了,吳川並不打算對軍中的政委制度作什麼挑戰,反而要求他服從黨對於軍隊的絕對領導。雖說他知道,只要現在向吳川提出入黨申請,對方十有八九會接受,但是他心裏總覺得這是一種投降主義,顯得自己過於卑躬屈膝了。
奉天城下的失敗雖然讓他的脾氣有所變化,但是在日本陸士學習時養成的強硬個性,卻又讓他難以輕易對人低頭。日本陸士這所培養軍隊中下級軍官的學校,實際上是殘留了許多舊日本武士養成的規矩的。比如為了培養軍官在作戰時的堅韌,士官生的字典里是沒有失敗這個選項的,哪怕你的選擇是錯誤的,也要抱着必死的勇氣將自己的選擇進行到底,這就是日本陸軍需要的軍官。
在這種封建殘餘思想的影響下,日本的年輕軍官開始變得一代比一代更為愚頑,而為了堅持自己的想法動不動就實施下克上,也是日本軍隊中特有的奇觀了。留學日本陸士的中國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這樣的毒害。
吳祿貞雖然承認吳川所選擇的革命道路看起來比他成功,但是作為北方軍界中的佼佼者,他還是難以承認自己不如一個此前默默無聞的留歐學生的。在此時的外人眼裏,吳川就是一個留學德國的學生,否則也不可能得到朱和中這些留德學生的支持。
至於革命委員會所創造出來的奇蹟,外界的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是吳川在外交上的傑出成就,而不是真正掌握了革命真理。任何人要是得到了這麼多德國和俄國的軍火,和德、俄兩國或明或暗的支持,大家覺得換了自己上也是差不多的。
當然,也只有靠近吳川的人員才會知道,革命委員會在政治和軍事上重大決策,幾乎都是吳川盯着眾多反對意見才決定下來的。於是這就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越是不了解共和黨和革命委員會的外人,越是看輕吳川和共和黨的作用,而重視外國列強的支持。
而共和黨和革命委員會的核心人員,則越來越意識到,正是因為吳川一直正確的判斷,才獲得了列強越來越多的支持。吳祿貞則剛好處於這兩類人的中間地帶,他知道一些決策的背後爭議,卻又尚未融合進這個革命的團體。
所以他就顯得有些患得患失,他知道吳川過去所作出的決策是正確的,但又懷疑對方是否能夠這樣一直正確下去。就眼下這樣的革命大好局面,他總擔心如幻夢一樣破碎掉,所以就有些躍躍欲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