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不算明亮的油燈,看到了老王破裘上的血漬。
柴車翻身下榻,扶着老王的肩,沉聲說道:「老王,發生了什麼事,你與我二人慢慢說來,別慌!」
老王依舊被嚇得口不能言,手卻是遞了出來,張開手掌,手心裏的一張紙條已然被汗水浸地半濕。
遞出了這張紙條,老王才像是被打開了某個開關一半,張開了豁着門牙的嘴巴,顫顫巍巍地說道。
「俺、俺不識字.外面的錦、錦衣衛,互相砍殺起來了,看着伱們的那倆人也被調走支援了,這時候恐怕已經死了.黃葦帶着人見、見人就殺,這到底是咋個回事?」
郭璡和柴車伸出手,抻面似的抻開那張細長的紙條,上面是字跡清晰的蠅頭小楷。
「詔獄千戶黃葦藏甲冑、聚兵卒,似與谷王裏應外合,意圖謀.反!」
「咣當」一聲,榻下的小凳被踢翻,老王被嚇得跌坐在地上。
兩人對視一眼,柴車急急說道。
「跑!趕緊跑!」
老王艱難開口:「跑、跑不了嘞,外面的錦衣衛已經搜到這邊了,要跑只能往監牢的方向跑。」
「那不是死路?」郭璡面色難堪。
他兩人在被紀綱抓來記錄《姜老師講課筆記》之前,是被招募(強征)進錦衣衛,負責詔獄工作的文書,乾的就是記錄犯人名冊的事情,還要跟着去各個監牢點人數的,對詔獄相當熟悉。
故此,郭璡腦海里幾乎一瞬間就出現了詔獄的建築地形圖。
詔獄自南向北,南門是正門,北門已經堵死了,東側有個扔屍體的牆,牆下有狗洞。
而詔獄分為民監和官監兩部分,諸如尋常凡人、江洋大盜等等,一般來說都是被關在第三進西側的民監的,但是民監的地牢洪武年間錦衣衛被廢後,無人看顧,便廢棄了一部分,所以也有被安置在東側官監的。
官監里,關押的就都是犯了罪的官員,和受到株連的罪犯。
而他們現在的位置,就是在詔獄的東北角靠中的位置。
錦衣衛們的值房,則在最靠北的位置。
所以往北走會迎頭撞上謀反的錦衣衛,往東走有一堵極高的牆,只能先往南。
「不是死路!」
柴車當機立斷,急開口解釋道:「咱們往南走,再往東拐。但不能直接走,南面東面很多門都走不通,以咱們的速度,沒有人在後面遲滯錦衣衛根本跑不脫。」
「那怎麼辦?」
「把犯人放出來。」柴車抿着嘴說道,「詔獄哪怕是官監里,也關押了不少窮凶極惡之徒,咱們去拿了鑰匙開門,這幫人被放出來不管是四散逃跑,還是夜裏認不清路撞上錦衣衛,都能給咱們爭取時間。」
「開門豈不是更費時間?而且鑰匙怎麼拿?」郭璡連聲問道。
老王哆嗦着開口:「鑰匙就在值房掛着,我去跟獄卒說,說錦衣衛謀反,把犯人放出來抵擋片刻.至於開門快得很,關押達官貴人才是單間,那裏都是大通鋪,一間牢房就能放出來十幾號人,咱們分開開門,只需要數十息的時間就能放出上百號人來擾亂視線。」
「獄卒不疑你?一個不疑,那這麼多監區呢!」
柴車拽着他就往門外走,邊走邊說:「不是要把官監所有人都放出來!關那群江洋大盜的監區獄卒,老王跟他過命的交情.現在不這麼做,不鬧出動靜來,讓這群人分散錦衣衛的注意力,我們根本跑不出去那麼多鎖着的院牆,就會被追上,明白嗎?」
我怎麼不知道這層關係?郭璡踉蹌幾步,心頭疑惑後,也曉得對方是對的。
詔獄裏黃葦帶頭的錦衣衛既然謀反,又是見人就殺,肯定會殺了他倆,更何況他們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
三人一邊向外跑,郭璡一邊問道。
「你這紙條從哪來的?」
「我、我撒尿的時候,陸副千戶不知怎地,把一個蠟丸塞到了我裘袍的口袋裏,當時我沒敢聲張,又不認得字,被趕得跑到了這裏。」
「便尋思讓我們看看,順便做個計較?」郭璡喘着氣道。
「正、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