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望向他的腹部,發現那裏光滑如常,只是多了一道極細的血線,再看不出來別的問題。
「你這手藝應該去做大夫。」
蘇青冥說道:「主要是陳境的劍夠快。」
那來自十餘里外的劍光太鋒利,所以傷口才會如此平整光滑。
如果傷口處狼籍一片,就像這片海灘一樣,那處理起來會麻煩很多。
當然,這個世界上能夠把他的身體斬斷的事物本來就很少。
楊柳注意到他直呼西洲劍聖為陳境。
這樣的問題已經太多。
「這就好了?」她問道。
蘇青冥說道:「不,這只是縫在一起,接下來要讓它們自己長好,這需要很長時間,不過我不會死了。」
楊柳說道:「那麼,現在輪到我要死了。」
她受的不是外傷,而是致命的內傷。
為了確保能夠殺死西洲劍聖,她出手的時候離他很近,遭受的損傷自然也極重。
西洲劍聖的那一劍,直接斷了她的三處道脈。
她這時候身體看似完好,其實頸部以下已經完無法動彈,就像是癱瘓的病人,而且生機還在漸漸消散。
蘇青冥的鐵劍就算能縫好最細微的傷口,也沒辦法治好她的傷。
「你不會死。」
蘇青冥說出這句話後,覺得這畫面、這對話似乎曾經發生過。
數年前,或者數百年前。
楊柳看了他一眼,說道:「是嗎?」
說完這句話,她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斜陽更斜,晚霞更艷,海面仿佛在燃燒。
從遠處飄來的死魚越來越多,引來更多的海鳥,不停向海面落下,然後再次飛起,發出喧囂的叫聲,遠遠看去,就像是無數粒火星。
蘇青冥轉頭望向她的臉。
緊閉的眼睛就像是兩條線,不長不短的睫毛是更多的線,嘴巴是線,鼻樑也是線。
這是一張平凡無奇的臉,與以前的她並不一樣。
當年的她談不上絕世美麗,但可稱奪目,不管是在黑山怒河間,還是在繁華人世里,只需一眼便能記住。
不過,不管是哪個她,反正他都一直看不懂,就像她應該也從來沒有看懂過他。
「你的境界還不如現在的我,卻想殺陳境,究竟在想什麼?你在神遊里停滯了數百年,始終無法突破,那你為何還要像以前那樣活着,為了這些並不重要的事情耽誤自己的修行,浪費自己的時間,甚至不惜付出生命?聖姑是時日無多,你呢?」
蘇青冥看着她的臉,想着這些問題。
夜色漸至,滿天繁星,把海灘照亮。
楊柳睜開眼睛,映着星光,非常明亮。
水中星就是天上星。
眼前人是什麼?
她靜靜看着蘇青冥,沒有說話。
蘇青冥也沒有說話,他覺得這樣很好,不像很多年前,她不停說着道理,很是煩人。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楊柳睫毛微動,說道:「你說過我不會死。」
蘇青冥說道:「是的。」
楊柳說道:「那我為什麼覺得你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或者說一個應該死了的人。
蘇青冥的唇角慢慢翹起,形成一道很好看的弧線,用禮貌的微笑當作回答。
「你的臉確實好看,但不要把當作對付我的武器,好看這種概念只是生命延續時的對更優秀血脈的選擇」
楊柳說道:「而我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
蘇青冥認為她說的很有道理,但不感興趣。
他不喜歡聽道理,也不喜歡講道理,只對趙臘月說過一些。
而且很多年前他便已經聽楊柳說過類似的道理,那些是他很想忘記的煩人回憶。
他只是想來看看她,並不準備相見,沒想到局勢所迫,還是相見了,而且隔得如此之近,就在眼前。
怎麼辦?蘇青冥直接閉上了眼睛。
楊柳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