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氏娘家無人,沈父放縱妾氏,府中下人慣會看主子形勢,也都去討好妾氏。
對娘家人的擔憂和自己在府中的不順,沈海氏毫不意外地早產了。
一天一夜後,沈海氏誕下一女胎。
乳娘自作主張,將接生的新孩兒謊稱為男。
嫡子誕生,沈平山這才給予了娘家失勢的正房應有的關注。
早產暈厥後醒來的沈海氏知曉此事,淚目,顫抖地拉住乳娘桂嬤嬤的衣袖,指節用力得泛了白,顫抖着蒼白的嘴唇,悲戚地說:「嬤嬤糊塗啊!糊塗啊!」
不多時,那姜姨娘也誕下一庶子,桂嬤嬤毫不後悔,堅定地和沈海氏說:「夫人娘家式微離京,那麼夫人從此和平民無異,主君寵妾滅妻,夫人需得振作,日後水漲船高全憑小公子了。」
也虧的沈知蘊爭氣,這些年來毫不遜色於男兒,無論是讀書還是做官,處處壓那庶子一頭。
其實何止是壓那庶子一頭,同齡的京城少爺又有幾個能比得上沈知蘊的名聲。
十二師承齊慎明,十八進士及第,為一甲狀元,是御筆親封的內閣大學士,參機政事,協助陛下批閱奏章。
前有花車巡街,一時多少名門閨秀芳心暗許。
後有政績顯著,才華橫溢為各家夫人心意女婿。
年前承州書院的頑劣編寫邪書,編排內廷,傳播甚廣,陛下重怒,拍案揮袖,將一桌子的案牘文書全都拂到了地上,連着瑞腦金獸,咣當地在地上滾出了老遠,如同硃筆下無情地審判,下旨斬首書院一百一十六人,若有起勢者,格殺勿論。
內侍跪倒了一片,如同謹小的鵪鶉,惶惶恐恐,顫顫巍巍。
朝堂之上,眾人面面相覷,手持笏板,卻無一人敢言。
若真要把那一百一十六名書生全部斬首了,天下學子豈不寒心?民心豈不動亂?
被斬的哪裏是那一百一十六名受了攛掇的學生,下旨斬的分明是天下眾人的悠悠之口,血肉零零的是筆墨下的喉舌,被血染色的是天下學子的赤誠之心。
這便是百年未有之血案,天大的血案!
唯有沈知蘊毫無預兆地跪下,大喊,「請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冷冷出聲,「沈愛卿可是要做這首位起勢者?」
若有起勢者,格殺勿論。
「臣為內閣學士,職在輔佐陛下。此令責罰不妥,恐有後患,是為天下之公,是為萬世之民,是為陛下之正道,若非要有人做這起勢之人,臣願結首,以求陛下收回成命。」
朝堂靜默,真如死一般的靜默,箇中人背後的冷汗都是靜默的,箇中人心中的恐慌都是靜默的。
高坐龍座的陛下是靜默的。
跪着的沈大學士也是靜默的。
末了。
「既然如此,沈大人就去刑部好好想一想這起勢者該如何當,該如何做。」
陛下冷眼看着座下眾人,站起身來離開了這朝堂。
沈知蘊不卑不亢地站起來,有二侍從兩側來挾持她帶到刑部,卻也只敢做個虛勢,不過就是沈知蘊在前面走,二人在後面跟着罷。
而這事終是陛下衝動了。
待陛下想明,悔矣幸矣,親自將沈知蘊從刑牢請出,下令沈知蘊去承州辦好此事。
回來便從大學士升了內閣次輔,二十多歲的次輔,也是絕無僅有,風華絕代了。
甚至連戶部侍郎沈平山都難以使喚動沈知蘊了。
沈知蘊也曾多次問沈海氏。
「母親若是願意,我即刻便請族老作證,自立門戶,搬出這沈府,離他沈平山和姜氏遠遠的」
沈海氏卻總是輕輕搖頭,拉住沈知蘊的手,輕嘆道,「過日子要是能將就,就不必講究。你現如今位列朝臣,身份如此敏感,自立門戶與生父分家,朝廷又要有多少參你的本子,不可糊塗啊。」
「他日若是被人知曉了你的女兒身,他沈平山為了他沈家門面也要護着你的。」
沈知蘊心裏嗤笑,若真有這一日,沈平山恨不得和她們母女撇清關係,不落井下石以此邀功就算不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