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剛才無畏的堅持讓他現在變得十分尷尬,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於是,迪蘭-哈德遜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挺直了腰板——在剛才的對話過程中,他也不知不覺就彎下了自己的腰,在伊登-哈德遜挺拔的身姿面前變得無比卑微,現在他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挺直起來,希望重新找回身為父親的尊嚴,「事情是這樣的,這次金融危機來得太突然,公司有點周轉不靈,只要填補上這次的資金漏洞,一切都會好的。對,一切都會好的。」迪蘭-哈德遜彷佛是在說服伊登-哈德遜一般,但事實上卻更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伊登-哈德遜身上的火焰正在一點一點消散,彷佛他的怒火都已經消失了一般,但這個情形看在埃文-貝爾眼裏,卻不是好消息,如果還會生氣還會憤怒,那就說明情緒還會波動;但是面對迪蘭-哈德遜這樣的狀態,就連憤怒都沒有了,那只能說明伊登-哈德遜是徹頭徹尾地灰心了失望了。
「那銀行呢?」伊登-哈德遜就好像是捉弄老鼠的貓一般,戲謔地看向了迪蘭-哈德遜,只是那目光之中的冰冷卻足以讓迪蘭-哈德遜在二月份的洛杉磯海風中凝結成冰。
迪蘭-哈德遜似乎忘記了,伊登-哈德遜不是孩子,不僅不是孩子,還是十一工作室最重要的鐵三角之一,他可不能糊弄伊登-哈德遜。
泰迪-貝爾這時把車子停好,走了過來,站在了弟弟的身邊,皺起了眉頭,「伊登沒事吧?」對於他們來說,迪蘭-哈德遜從來就不是擔心的對象。
埃文-貝爾舒出一口氣,「他不好。」想了想,他對着泰迪-貝爾說到,「那些狗仔隊肯定不會輕易離開的,你去和門衛說一聲,等會那個男人離開的時候,讓他從側門的小路走。」說完之後,埃文-貝爾稍微停頓了一下,「他是伊登的父親。」
泰迪-貝爾從來就不是八卦的性子,所以他也一直沒有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此時聽到弟弟的一句解釋,泰迪-貝爾也不由嘆了一口氣,低聲罵了一句「該死的」,然後就拍了拍埃文-貝爾的肩膀,轉身重新朝小區門口的方向走了過去。
「你現在在十一工作室不是混得很好嘛,不都說你是最高領導層嘛,一兩千萬對於你來說不是再簡單不過了,為什麼你不肯幫助我,為什麼……你就和那該死的女人一樣,只會花我的錢,只會吸我的血,等到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你們就在冷血旁觀。該死的,該死的!」迪蘭-哈德遜顯然已經完全喪失了分寸,就好像是喪家之犬,憤怒地亂說一氣。
伊登-哈德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外殼的冰霜似乎正在緩慢將他吞噬,將他變成一具沒有任何情感的雕像。即使隔了這麼遠,埃文-貝爾依舊覺得冷颼颼的,他甚至無法分辨是因為海風還是因為伊登-哈德遜。
「你這個噁心的狗雜種,我養了你那麼多年,一年一百萬,這筆交易夠划算吧,我現在也不要求多,你只要給我兩千萬,我們就一筆勾銷。」迪蘭-哈德遜已經徹底撕去了他的面具,將所有一切都如此赤果果地解剖開來,血淋淋地呈現在伊登-哈德遜的面前。
埃文-貝爾聽到這句話,整顆心都涼了半截,這需要多麼的恬不知恥,才能說出如此令人作嘔的話語來。這是一個「父親」應該對孩子說出的話嗎?更何況,迪蘭-哈德遜從來就不是一個父親,從小到大,伊登-哈德遜和迪蘭-哈德遜見面的時間用計數器就能夠數清楚了,這算是父親嗎?而現在,迪蘭-哈德遜居然如此理直氣壯地以「父親」的身份來要挾兒子,用金錢來計算所謂的親情,這真的是太過可笑而荒謬了。
埃文-貝爾看到伊登-哈德遜抬起了頭,朝自己的方向投來一個視線,這個視線裏帶着淡淡的笑意,在昏黃的燈光里居然顯得有些柔和,沒有嘲諷沒有調侃,沒有任何的負面情緒。但就是這樣一個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溫暖的眼神,卻讓埃文-貝爾清楚地感覺到了伊登-哈德遜的絕望。
雖然說伊登-哈德遜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對父母抱希望了,但再怎麼說,他們都是自己的父母,不是能夠如此冷血地說斷就斷的。外表冰山的伊登-哈德遜,內心卻是一片鮮花不敗的世外桃源。但此時,所有的色彩都退散成為灰色,那種失去了所有生機的灰色。
這讓埃文-貝爾覺得通體生涼,如墜冰窖。
2005恬不知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