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在我們讀小學五年級時候,學校來了一位剛剛高中畢業的女老師,女老師叫汪德芳,是我們鄰近生產隊的人,她們兄弟姊妹共八人,她是老么,她眼睛特別大,黑汪汪的宛如一窪深潭水,說話聲音宗氣十足很男人的語氣,做事不居小節,又黑又粗的頭髮被紮成倆個辨子。她被校長安排教我們畢業班,而且代替鄧朝先作我們班的班主任。
她第一天來上課,穿着一件淺灰色翻領上衣,白色小碎花內衣,領口向外翻。黑油油的眼睛向台下巡視了一遍,然後,站立講台講:「我這個人話不是很多,但我所說的話你們一定要遵從,做好了有獎,沒有做好有罰。我聽說你們在五年級班裏是最不好管理的班,有幾個刺頭,特別是劉明興、馮正寬你們幾個注意點。另外你們也要努力學習,明年你們都要畢業,希望通過最後一年的努力,都考上重點初中--重時初中。它可是我們涪江縣五中,每名老師都很厲害喲,從明年起,他們開始招初中生了,我也是剛剛從那裏畢業的。」她從講課台上走下來,眼睛盯着馮正寬,馮正寬雙手爬課桌上,腦袋左邊放在手背上。他的鼻涕在鼻子裏來回穿梭,與鼻孔摩擦發出「呼嗦呼嗦」呼嚕聲,響聲不是特別大,但是在安靜的教屋還是顯得突出。她停留在馮正寬面前,用手揪住他衣服後領口往上提,馮正寬身體隨着衣服提高,自己也站立起來。同學們哄堂大笑,於小蓉笑得眼淚汪汪,劉明興笑得鼻涕長流,他用衣袖揩一下,但鼻涕還是照樣流。汪老師也忍不住笑,她這一笑,笑得她也彎了腰,笑得她雙手叉住腰,笑得她的辨子在她的圓鼓鼓的胸前左右搖晃。她停止笑後,一隻手還是叉住腰,一隻手指着他說:「馮正寬,你不要認為你們家是我們鄰居,我就會對你要求低一點,寬鬆一點,你可能想錯了。你媽還專們叮囑我對你一定要嚴格一點,該罰的一定要比其他同學還要重一點,要求高一點,從你目前情況,你媽高看你了,你只要考起初中,就是萬幸。」這時,馮正寬已經從睡夢中清醒,他歪站立着,看着汪老師,腦袋裏想我那天考起大學給你看一看,專門把大學錄取通知書砸在她臉上,讓她瞧,讓她看不起人。她說完後,對他東瞧西看說:「你給我站好。」馮正寬身體又向另外一邊歪,汪德芳血往頭上涌,面紅耳紅,她的手一下搧向他的左臉,他的頭從向右邊晃動一下,臉上留下五根深淺不同的紅色手指印。馮正寬強犟地又把頭挺直,眼眶裏盈滿淚水,鼻涕也順力沾在她的手上,她把她的手在他衣服上擦,對馮正寬吼道:「你給我站到教屋最後一排。」
她又走回講台,眼光向下搜睃一遍,說:「從明天開始,大家提前半小時來學校,晚一小時放學,背課本里的詩、散文和優美的句子。開始從一首或一篇背,再從一本書到所有語文書。你們先相互背,再到小組長背,小組長到學習委員背,班委會成員到我這裏背。今天回到家告訴你們家長,你們上課時間有變。」我在下面看到她的唾液從嘴裏噴出來,唾沫在陽光中是那麼清清楚楚,一顆顆晶體透明水珠閃閃發光宛如一粒粒破碎的小玻璃。從唾液散發出一股青草的氣味和雪花膏香味,它們刺激我的嗅覺,瞬間我的胃腸運動加快,一股氣流從我的腸道冒出。於小蓉用手掌捂住鼻孔,用另一隻手掌在她的眼前搧來搧去,自言自語小聲問:「是誰在偷偷地放屁,這個屁太臭了。」她的眼睛向我瞟了一眼,又用鼻子向周圍嗅。我用手向她左右擺動,我想幸好我還忍了一下,響聲不大,否則,大家都知道我愛放屁。說真話,不是我愛放屁,而是大家都喜歡放屁,因為放屁說明你的腸胃通暢,大家是高興的事。那個時候,我們公社由于田少人多,全公社都缺糧,都吃國家救濟糧,每人每月供應五斤大米,如果要混合麵粉,可以購買十斤。大家為了填飽肚子,都紛紛購買混合粉,其實就是小麥的麥麩與麵粉以及玉米粉混合而成。人們把它蒸成窩窩頭當成主糧吃,但肚子裏油水過少,窩窩頭吃進後,遇水溶解吸收發酵後,剩餘殘渣在腸子裏結成塊阻在腸道排不出來,富裕家庭還可以喝點清油,窮家庭只有用手從屁孔往外掏,人們每天都在為排便而發愁。有一次,我們一位公社書記路過申湖元家,申湖元對着書記說:「書記呀,你們給我們的是什麼混合粉,這確實好,搞得我們只進不出,把人憋得腸子破裂,憋得屁孔出血,憋得吃過一次終身難忘;書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