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下,忽又傳來一道踟躕不決的腳步聲,從里院的月洞門前磨蹭進了院中。
屋門前,兩名值班侍衛聽見動靜,生起疑心,使其中一人走出院子探上前去,卻見是府中的女婢柳彩,往日在院中,也是她最喜來里院陪久昔閒聊。
柳彩躲在洞門後,露出底下一截青緞裙擺來,正悄悄探頭,待往屋門頭望,巧得值門侍衛走近上來問,她慌忙不已,打算離開。
那侍衛認出柳彩,忙叫住她,卻也不見為難她,只嘆道:「你可以有法子讓姑娘吃些東西?」
柳彩聞言,抬眼見侍衛滿臉愁色,於是問道:「姑娘還是不吃東西?」
久昔被黎葳帶回南都總處已近兩個月,而其間因不進食,已暈厥了數次,每每請大夫來看,待開了藥,都是柳彩往她嘴裏灌去。
喝藥縱然能好轉,而待久昔醒了,又是不吃不喝,如此反覆,只教大夫也跺腳心急,她本是可愛的圓臉,卻一天天地削瘦下去,曾受她愛護過的這些僕從也都看在眼裏,心疼萬分。
然而居遙下出禁令,不許任何人踏入里院,並將里院像看守犯人一般把守着,於是下人們皆只有在久昔暈去後,府中上下為其忙作一團時,才得看過一眼她那教人心疼的模樣。
不許別人探視,而居遙竟也不曾探視,將自己關在書房中,仿佛也成了犯人,作繭自縛地懲罰着自己。
柳彩視線穿過寬院,望了一眼屋門,見那屋門竟大開着,於是探問:「都首可是允許探視了?」
侍衛搖頭,只能說明實情。
柳彩眉頭緊蹙,十分憂心,於是道:「大哥可否讓我進去與姑娘一見,就算勸不動,也能陪姑娘聊聊天?」
柳彩也從未在久昔清醒時見過她,每當久昔好轉,黎葳便謹遵都首之命,將久昔重新看守起來,不得與他人相見。
侍衛垂首為難,而一思及久昔曾對他們如對朋友般親和,也心有不忍,便心軟通融道:「那你快些,都首雖不曾來察視,黎都尉卻是盯着的,待他回來發現,我們都得受罰。」
柳彩連連點頭,跟隨侍衛,提步走進院中,又到屋門前,那兩名侍衛一番交頭接耳後,便示意柳彩進屋,後又將門掩了起來。
柳彩輕手輕腳地走進屋內,屋中的光線尚好,四面都開着紗窗,只是打不開罷了,書案上四寶俱齊,圓桌上茶壺茶杯皆擺放整齊——除了數天前那幾碗藥和湯,久昔竟是連水也不曾喝過。
屋裏的一切都像是久昔初來時的樣子,不曾有什麼挪動過,只是除了床鋪、被褥,其他皆覆上了一層薄塵,在光線下沉浮,無風無瀾,讓人窒息。
柳彩透着屏風,只見那隻弱小孤零的糊影抱坐在床內,背靠着牆,一動不動,於是提起裙角,小心繞過屏風,生怕一驚動空氣,裏面的人便會碎去。
久昔聽到動靜,想轉頭去看,卻感覺無論怎麼用力,頭就是轉不過去,只面朝着右側紗窗,用眼睛去抓那一方曬進來的暖光。
柳彩見久昔毫無動靜,於是走得更近,又往側邊稍挪,想讓把自己擠進久昔的眼裏。
然而久昔不曾將目光挪向她,倒是柳彩,這才方看清楚久昔此時的模樣。
久昔已許久未梳洗了。
她的頭髮髒而亂,在背後隨意地披散着,臉上仍有些胭脂色,卻或是被她的眼淚融花了,已成了另一副模樣。
她兩側臉廓都少了一塊兒,從前有嬰兒般的兩個鼓鼓的小腮肉,現卻只剩皮和稜角,唇白似霜,又皺又裂,嘴皮粗糙地浮在唇上,像是枯樹死皮。
雖已初春,屋中卻像是長着無形寒刺,一寸寸刺進人的身體裏,痛和冷是分不開了,很叫人難辨。
久昔穿着一身單薄內衫,感受着寒氣在她周身遊走,將她裹浸、沉溺,每當她受不住時,久昔心中便會問起,他為何不來看她?
寒冷刺進心裏,久昔的身體便又覺得暖了,甚至眼角也劃出了帶着熾熱的淚瑩,從自己的臉頰上取得了這片時的溫熱。
柳彩心頭驚觸,淚光倏地從眼底湧出,兩步走近床邊,拉扯開床上被揉到另一頭的被子,圍到了久昔身上,將她仔細籠起來。
「姑娘,」柳彩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