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案生一行在庭宴第二日大早動身歸趙,這一次是迪什爾專程遣人護送,馳馬踏沙。
蕭案生把柳琬交託了胡玲耶,胡玲耶欣然答應,柳琬不願住在壁壘森嚴的沙堡中,於是胡玲耶為她擇了一處莊園,離沙堡不遠,方便兩人約聚。
過沙地,蕭案生兩次請領路的將領加快行速,到後面,除了短暫午歇,只夜間歇兩個時辰,一隊人疲於奔命。
疾行兩日,竟迎面撞上帕里撤軍歸來,向蕭案生討要迪什爾下落。
蕭案生笑意吟吟地告訴他,迪什爾已經歸朝,這次沒有騙他,說完便帶人繼續趕路了。
帕里望着一隊人馳去的背影,心生困惑——這次沒有騙他,難道何時騙過他?
他用力回想,忽覺得蕭案生先前的每一句話都變得像雲一樣漂浮不定,當即加快腳步,要親眼確認迪什爾的安危。
別過帕里,不到一日,一隊人便趕至雲州城關,城外已恢復平靜,趙人、胡商、其他各族商人,來來往往,不絕如縷。
蕭案生謝別領路將領,又心急如焚趕往雲州軍營,只有見到人,他才安心。
臨近營場,蕭案生在轅門前勒馬,值守士兵攔人上前,他從懷中掏出令牌一示,兩名士兵猛地垂頭,退去兩側放行。
一隊人縱馬進營,本要去往主帳,蕭案生一眼望見數許兵將聚於罰場,他一聲驅馬,近了便見鄭昊松也在。
罰台中間,跪着四人,是那日值守烽火台的四名士兵,皆五花大綁,身後站着持刀劊子手,四下有士兵圍守。
正前方,鄭昊松倚在一把圈椅中,手中一盞茶,神色平淡,他扭頭,見蕭案生馭馬行來,茶盞擱至擺凳上,忙起身迎去,像是料到他會來。
蕭案生翻身下馬,身後十一名隨將也緊隨下馬,嚴整隊列。
鄭昊松伸來手,一臉和色地往蕭案生肩頭搭去:「賢侄來了,蕭侯近來可好?」
蕭案生退去半步,叫鄭昊松的手落空,他揖手一禮:「家父很好,多謝鄭將軍關心,不知將軍這是何意?」
他一指罰台。
鄭昊松收了手,泰然一笑:「沒什麼,上面叫處置誤點烽火的人…」
他湊近,控下聲道:「…你的人,我小罰了便可,總要上面一個交代啊。」
說罷,鄭昊松揚頭,朝罰台一嗓:「行刑。」
「慢着,」蕭案生一聲制住台上的人,又看鄭昊松,「我剛至雲州大營,事情還不清楚,晚些行刑也無妨,我的人在哪兒?」
鄭昊鬆了然一笑:「好着呢,在營房裏,賢侄想先看哪一處?」
蕭案生眉間一蹙,眼中忽生威迫:「將軍何意?」
鄭昊松拿手一掩嘴,似乎無奈:「小罰,小罰,還是有些傷的。」
「帶我去。」蕭案生眼中耐心漸失,心跳忽急,語氣中抑制着怒意。
鄭昊松擱下罰場這頭,領着蕭案生先去看人。
簾門一掀,營房中,季明歇在榻上,俯身扒枕,他仰頭一看,見到蕭案生,忙要起身:「少將軍…」
剛動一下,從屁股湧上一陣火辣辣的痛,燒得他又一趴,直搖頭晃腦。
「你不動,」蕭案生止住他,心中越發不安,「她在哪兒?」
季明搖頭,從他進營房,便沒能再動一下,只在榻上度日。
「你待着。」
說罷,蕭案生又讓鄭昊松帶路,一名隨將從他身後隊伍中撤出,留下去照看季明。
又至一處營房,四周無人值守,鄭昊松停在簾門前,只輕一拂手,示意蕭案生進,餘下十名隨將分守在簾門兩側。
門帘一撈一合,營房中一道息聲游離,似是熟睡,又輕又軟,似綿雲一般無力。
蕭案生駐足簾後,看到榻上薄褥被隨意亂搭着,一頭露出整個下半身,是那一身紅衫,裏面隱隱透着猩紅。
他輕腳走近,目光落過榻頭護欄,才看到戧畫的臉。
戧畫俯在榻上,手搭着枕頭,紅色絲帶微散,額發遮去半張臉,一些沾着汗貼在側臉上,唇口乾裂,面色煞白。
蕭案生立定榻前,俯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