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了人的痕跡,卻早已冷卻餘溫。
戧畫持火橫挪,就在下瞬,一道孤寞背影顯於火堆側方的大石上,恍惚見其一襲殷紅帛褙,後身黑袍垂地,褐發分綹攢辮,雖不見正容,但確為胡人。
火光傾襲覆背,石塊上的人卻紋絲不動,手肘搭於膝上,兩手指尖相觸垂於身前,靜默稍刻,便聽其道:「可否入座相談?」
他的漢話有些拗口,但能聽明其意。
戧畫垂眉淺慮,片瞬,她持火上前,在對方前側的一塊早已備好的大石上揚擺而坐,兩人坐姿神似。
戧畫側首,此時看清了這人的臉,見其鼻樑高立,眼窩深陷,五官分明卻互不突兀,竟讓她想起梧州總社裏的那個人。
「你怎麼不問,」男人再次開口,用他不流利的漢話與戧畫對談,目光卻在前方上空的夜幕流連着,「不問我是誰?」
戧畫看一眼這個男人,又隨他目光,望了眼天間月彎,回頭百無聊賴道:「你想說便說。」
男人不禁一笑,終於垂目,看向這個有趣的女人,然而下瞬,卻被其腰間插着的那把胡匕引去目光。
怒與恨,逐漸在他眼裏纏擰成仇。
他緩緩抬眼,又看向戧畫,眼神變得籠雜。
而戧畫卻似旁若無人一般,視線在四處搜尋過後,她起身去拾干樹杈,堆放到兩人面前,起了火。
男人見她一番動作完後,又坐下不聞不問,她的視線也只在遠處暗林和烏漆天幕之間上下來回,於是奇道:「你打算在此處過夜?」
戧畫目光繞過面前火堆,看向男人,敏銳的直覺在她腦中營占,告訴她:只要守着面前這個人,便等同於網住了所有胡人。
男人也不落下風,視線落去對方眼底,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他注視良久,卻只見對方一雙杏仁大眼,看他的眼神近乎空泛無物,其心猶似不着纖縷塵穢,讓人無從可辨。
片刻,男人心中嘆笑,這女子與那人當真相配,皆是當細作的好苗子。
火聲「呲呲」迸裂,釋放着暖光和嘈熱,胡人坐於篝火邊,輕憶往昔,緩緩開口:「我與你講個故事可好?」
他說罷,便顧自述去,戧畫安坐在一旁,仰首觀天,耳中被迫聽着他講故事。
「你可去過塞外?」男人虛問一聲,又繼續道,「塞外很美,是不同於中原的美。
在許久以前,沒有漢人敢去塞外,那時還在打仗。
就在戰爭之隙,有一個西疆小子在水泉邊貪耍,半道上,竟遇到一個中原小子。
於是兩小子打了一架,那中原小子比西疆戰士還勁勇,與那西疆小子打了個平手,之後兩人竟成了朋友…」
夜幕之下,篝火躥燃,兩道黯影落於坪上,一訴一聆,暖月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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