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怒指着夏之白,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眼神更是難得流露出了一抹驚慌跟失態。
趴在地上的朴狗兒,已經快被嚇得窒息了。
也不敢再呵斥夏之白,甚至不敢弄出任何響動,就這麼跪在地上,一點點的蠕動身子,朝殿外挪去。
夏之白說的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每一句都能要人命,還不止是殺一人,而是三族,乃至九族,根本不是他能聽,敢聽的。
朴狗兒趴在地上,屁股高高的翹着,一扭一扭的朝外蠕動着,態度依舊很恭敬,只是動作很滑稽。
朱元璋也注意到了,眼中閃過一抹凌厲的殺意,「滾!」
「奴才告退。」朴狗兒不驚反喜,眼角更有淚珠浮現,連忙磕頭叩謝皇恩,連滾帶爬的滾出了武英殿,不敢有任何耽擱。
一時。
殿內只余朱元璋跟夏之白兩人。
朱元璋重新坐了下去,臉色陰沉如水,就這麼死死盯着夏之白,他很想知道,夏之白究竟想幹什麼,當真就為求死?
還是為了文人所謂的氣節?
他不信。
朱元璋壓着怒火,身子微微斜着向前,如獵鷹打量獵物一般,打量着夏之白,眸間的殺意忽強忽弱。
「誰指使你的!」
他不信這是夏之白能說出來的,夏之白太年輕了,也就二十出頭,一個毛頭小子,不可能說出這些東西,定是背後有人指使。
是李善長?胡惟庸餘孽?北元那邊?還是江南反明的那些士人?
朱元璋在心中暗暗猜疑着。
夏之白無奈的苦笑一聲:「你若真以為是有人指使,或許可以認為是天下人的不甘不願,以及那些對你給予厚望,卻被你的冷血澆的發寒的百姓指使的。」
「自秦帝國以來,這片土地上千年的歷史早就證明了,這塊土地上的百姓,是最不能忍受黑暗勢力統治的,每當他們難以生活時,都會用造反、用革命的手段,達到推翻和改造這種統治的目的。」
「你坐擁的天下,曾有過大小數百次上千次的民變,為的就是反對地主和貴族的黑暗統治。」
「而你朱元璋,伱早就忘了,你這個天下,是怎麼得到的。」
「你口口聲聲說着愛民,但你實際是怎麼做的?」
「你真時刻為底層百姓着想?」
「你在鳳陽修建了一座規模宏偉的中都,耗時十幾年,最終修成了什麼樣子,你又為這些中都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
「你把你的諸子分封到天下,每個被分封的皇子,哪一個沒有大興土木,哪一個沒有在地方欺壓百姓。」
「各地王府的奢靡程度,你心裏比誰都清楚,你這些兒子在地方上犯的暴行惡行,你知道的比誰都多。」
「還有應天府正在修建的十座王府,哪個規模不是空前,哪個不要徵發無數百姓?」
「過去的帝王,再怎麼大興土木,也僅僅是為皇帝一人,也就少數幾地開工,而大明呢?」
「是整個朱家!」
「周而復始,沒有窮盡。」
「你說着為民減負,的確是降低了田租,但百姓上交的錢少了嗎?」
「你為你的兒子在天下修建王府,在各地大興土木,這些錢都是來自哪裏,憑空變出來的?」
「都是來自民脂民膏。」
「大明現在一年國稅也就兩三千多萬,除開官府開支,供養王府,哪裏還有剩的,最終朝廷沒錢了,你還能怎麼來錢?」
「最終還不是如你最憎恨的貪官污吏一樣,對民收錢,各種苛捐雜稅,大明什麼時候少過?」
「而今大明哪有什麼洪武治世,百姓早就被繁重的勞役和沉重的賦稅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你在天下廣布《大誥》,想將你想要的教化滲透到基層,但你真的去到地方,問過地方百姓,他們喜歡你推崇的這一套嗎?」
「你只說大明律對貪官污吏懲治極嚴,但你為何從不提,對百姓也同樣嚴苛?」
「作為一個大一統王朝,追求國富兵強,無可厚非,但你現實是如何做的?」
第二十一章 貪天之功,以為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