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談妥。
田靖得以放鬆下來。
只是對夏之白,他卻更加警惕了。
作為一個在官場混跡多年的老人,他深諳官場之道。
當官,重要的是懷高才,偽裝糊塗;見權貴,連連稱是;去稜角,左右逢源;即便是見仇家,也要面帶微笑;奉上司如恩人,視百姓,如螻蟻。
明刀入鞘,暗箭上弦。
這才是他們這種底層官員的立身之道。
正因為此。
在被陛下任命為鹽運司官員後,他們這些從底層上來的官員,全都戰戰兢兢,只是鹽運司牽涉到的利益太大了,無論是魏衡,還是齊泉,亦或者他自身,根本掌控不住,只能看別人眼色。
而在周德興這些開國功臣公子開口下,他們本不願去招惹夏之白,但後面還是不得不想法設法把蒸汽機圖紙弄到手,而後更是轉手送到了其他鹽運司手中,他們自身從中獲利極少。
頂多是結下了一個交情。
當時,他們的想法很簡單,夏之白並不為陛下器重,又是個無品級的流官,就算欺負了就欺負了,夏之白還真敢找他們麻煩不成?但隨着夏之白被任命為翰林院大學士,情況就變了。
雖然他們朝中都有人,但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根本不敢太過聲張。
原本田靖以為,夏之白遠離朝廷,並不懂天下是非。
但這一番接觸下來,他才發現,外界對夏之白的認識,簡直錯得離譜。
這人不僅深諳政治之道,更是洞若觀火,早早就察覺到了他們的心思,從一開始,就反客為主,做起了引導,將他一步步帶到了夏之白的算計里。
最終讓夏之白的想法得逞。
雖然這是田靖有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也足見夏之白的功夫之深。
一般人沒這能耐。
田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飲自酌道:「夏大學士,我不知你具體是何心思,也不知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只好心勸你一句,南方的事,伱儘量少插手,這次的事,我答應了,但後面的可就未必了。」
「我是通過薦舉為官的。」
「你也當明白浙東『薦舉』的含義。」
「我們這麼做,一定程度上,還是在救你。」
「南方的水很深,深到很多官員,都只是個擺設。」
「我勸你到此為止。」
田靖將杯中酒飲盡,隨後起身,離開了杏林居。
夏之白目光微闔,倒是有些意外。
浙東薦舉,他的確有所耳聞,大明立國初很多賢能重臣,都是通過薦舉方式簡拔而來的。
最著名的莫過於『浙東四賢』--劉基、宋濂、章溢、葉琛四人。
只不過隨着朱元璋跟李善長的合力,浙東集團基本在朝中被鏟了個乾淨,但這次朱元璋明顯旨在打壓淮西,因而又把不少浙東人士提拔上來了。
這些官員如無萍之水,在朝中早就沒了根基。
只能聽之任之,被人差遣。
田靖對自己說這話,言外之意,就是很多事,他們都由不得自己,都是被迫去做的,但正因為此,也是在暗中警告夏之白,能指使他們做這些事,那些人的能量又豈會小?
若是他繼續死纏不放,只會引火燒身。
浙東集團就是下場!
夏之白沉默。
這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只是田靖還是沒有看清朝堂形勢,淮西勢力,主要以李善長為首,還有就是一眾武將,在很多人看來,只要李善長還在,只要大明還需要用這些武將,淮西集團就不會失勢。
淮西集團可是有從龍之功。
陛下就算再心狠手辣,也不至刻薄寡恩至此。
南方如今是淮西集團的大本營,這不自己這北方人能插手的,這次主要是不想把火燒到他們自己身上,他們這才選擇了退一步,但若是自己還不識趣,想把手伸到南方,指不定就會生出什麼狀況。
夏之白搖搖頭。
他自言自語道:「南方越是油鹽不進,越是需要被整飭。」
第二百零九章 為官之道!(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