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眼,只能一日日靠着回憶過活,想像曾經的恩愛與榮寵,富貴與權勢。
宮裏有的是這樣的女人,甚至被嘲笑也只有女人會這般軟弱,直到天一樣的官家也開始一日日地靠回憶過活,在苦寒之地想像自己曾經的富貴權勢,鮮花美人。
「那我將點心收起來,你明日再來吃,」趙鹿鳴說,「官家現在忙着封賞槃固侯,之後才輪到我,我總得幾日再離宮呢。」
小豆丁聽了這話,又有點眼淚汪汪,「阿姊能出宮,我是不能的,那我就見不到你啦?」
趙鹿鳴聽了之後,就下意識翻翻身上,又指揮宮女再翻翻屋子裏的箱匣櫃籠。
宮女們一臉尷尬。
當阿姊的也有點尷尬。
一個正常的穿越女來到陌生世界後,總是會想辦法勤勞致富,給自己攢點錢傍身。
但趙鹿鳴既沒這個機會,也沒這個環境。
她身邊是有一群COS成修道女童的小宮女伺候着,但工資都不是她發,因而連剋扣工資,用貪污腐敗的方式攢點錢的機會都沒有。
大意了,她撓撓頭。
兩個貧窮的小姑娘相對無言了一會兒,寧福忽然又開口了。
「阿姊,不要緊的,待我出嫁時,爹爹會給我很多好東西的。」
這話似乎說的有點不對勁,旁邊有宮女咳嗽了一聲,小姑娘立刻臉上露出悔意,又連忙找補,天真地加了一句話:
「到時分阿姊一半。」
為什麼要分她呢?大概是因為帝姬們覺得自己一定會嫁人,但這個修道的就不一定能嫁。
不能嫁人,就沒辦法在爹爹那得到嫁妝,那豈不是虧大了!
虧的不大,阿姊淡定點點頭,「好。」
小姑娘臉色明亮起來,「將來阿姊有了東西,也分我一半!這樣就公平了!」
趙鹿鳴看着她,又應了一聲,「好。」
寧福的小娘娘雖然被貶為庶人,但腦子並沒有一起跟着壞掉。
讓寧福過來除了賠禮道歉,抱一把阿姊大腿之外,還有一件不輕不重的事要提醒朝真帝姬:攛掇這幾個帝姬鬧事的女官,與梁師成的弟子很相熟。
這也是個權傾宮闈的大宦官,與李彥都是汴京人痛恨的「六賊」之一,生得氣派,又精通文墨,極得宋徽宗信任——據說他甚至還是蘇軾的兒子!有傳聞說蘇軾將自己懷孕的妾當做禮物送過人,也不知道送了多少個妾,終於有了這麼一個好兒子,敢在官家面前訴苦「先臣何罪?」從此蘇軾的作品才開始漸漸流行。
跑題了,總之,這人和李彥、童貫壟斷了宋徽宗對宦官的寵愛值和信任值,這就多少驗證了趙鹿鳴的一個猜想。
宮裏這些似乎向她表露善意的人都在提醒她不要亂說話,但從不提及那個壞人的名字。因為不管是韋氏,趙構,還是曹二十五郎,他們都是不敢惹這兩個大宦官的——崔氏就無所謂了,反正她已經被貶成庶人了。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雖說宦官是扳不倒的,可誰知道燒一下朝真帝姬的灶會不會出驚喜呢?
新的一天,還是資善堂。
朝真帝姬再去時,已經有充作老師的女官等在門口了。
她探頭往男學那邊望望,又轉回來。
「宇文贊讀今日不曾來,」這位女官笑吟吟地,「帝姬還不曾習過《內訓》吧?」
「我習長生道,證登天果,」她說,「為何要聽你的《內訓》?」
女官一點也不惱,甚至十分好脾氣地行了一禮,「既如此,帝姬今日想學些什麼?琴可否?棋如何?」
這些年歲相仿的帝姬們是要湊在一起學習的,可今日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平靜與和諧,對於她一句話,大家要一起改課程這件事,誰也不發一言。
趙鹿鳴看着這個女官,知道她在等什麼。
——帝姬不是喜歡談論朝政嗎?說出來呀,「宇文贊讀怎麼不來」,或者「就學昨日在宇文贊讀那聽到的東西」。
今天太子是不會再來找妹妹去一起上學的。
她轉頭看看小豆丁寧福,「你今天想學點什麼?」
6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