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音族姬。
趙鹿鳴摸摸下巴,看看自己這不會說不會動的小堂妹,感覺這事兒既荒誕離奇,又很是她那位爹爹能幹出來的。而且再仔細看看,不得不說,那麼多太湖石里,獨它們兄妹倆能受封爵位,這是有點本事的。
這位族姬高逾一丈三尺,重這個就不提了。比起她那位豪橫高大的兄長,德音帝姬身形嬌小纖細,裊娜輕盈。尤其別的太湖石都被湖水或是酸性土壤侵蝕穿了,一個個好似被隕石擊穿的月球表面,她是看不出許多美感的——獨它的蝕洞開得恰到好處,如雙環髻一般。而自髮髻向下,又有一抹淡淡的紅痕流淌在石頭表面上,延展開好似羅裙般美麗。
所以她這爹爹雖說持之以恆地不做人,但這塊太湖石的確很美。
她看着這塊荒誕又美麗,運至京城的路上耗費無數人力財力,並準備在接下來的旅程里,繼續造成大量人力物力浪費的石頭,忽而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
她注視「她」,就像是注視着另一個自己。
帝姬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樣,三個高堅果在船艙里悄悄嘀咕。
他們雖然也是去白鹿靈應宮修道的小道童,但並不與帝姬同乘一艘船,否則是連嘀咕也不能嘀咕的——這都是臨行前家中父祖很嚴厲地囑咐過的!
雖說他們在遼國時也是大族,可他們是漢人,位置總在契丹人之下,哪怕努力讀書卷到位高權重,照舊要被契丹人戒備疏離。
所以父親才下定決心叛遼歸宋,果然就受了許多的賞賜,要官有官要錢有錢!住上了前所未見的漂亮宅邸,還有許多的美味珍饈,爆炸一般出現在高堅果們的面前。
但他們的好日子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他們雖然是小孩子,但也會出門,也會與汴京城裏其他勛貴大臣的孩子見面,他們也要讀書交際。一見面時,他們就什麼都明白了。
勛貴家的孩子瞧不起他們出身新皈依的叛臣之家,文臣家的孩子瞧不起他們是粗鄙的武將之家,就連路邊賣小吃的,聽到他們迥異於汴京人的口音後也會輕蔑地一笑。
「又是北邊來的破落戶,」他們用控制得還不錯的音量打趣,「倒是想裝出個人樣子。」
「瞧瞧那小黑臉兒。」
「吃得那般痴肥。」
「也不要這般刻薄,」有皮膚白皙,腰間掛了一串雜佩的小男孩笑道,「託了他們的福,我倒覺得這半年汴京賞心悅目了許多。」
「當真?」
「你們豈不知,就連城中陰溝都乾淨了?」
高堅果們聽得懵懵懂懂,回家還要問一問父母,為什麼河北人來了,汴京城的陰溝都乾淨了?
後來他們再聽到那些話,揮拳頭就打,再後來他們打也是不敢打了,就只能窩在家裏,想着有朝一日出人頭地,被人瞧得起的那個夢。
家中父祖說,跟了帝姬,說不定就能實現這個夢呢!
現在他們跟着帝姬了,船上那些服侍他們的僕役,還有保護他們的侍衛就都變了個態度,每個人都對他們很客氣,雖然他們三兄弟里,最年長的趙儼說,那只不過是虛情假意罷了,他們只是怕怠慢了三位小郎君,被帝姬得知後責罰他們。但畢竟這些人不會再公開用那張嘲諷的臉對着他們了呀!
帝姬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像月亮一樣皎潔,像畫上女仙一樣美麗,她雖說鮮少離開自己的船,但無論她和誰說話都很和氣,輕聲細語的,她還給他們買了楸葉!雖說是已經枯萎了,但他們都珍之重之地收藏起來了,誰也不敢將它丟掉。
那可是官家的女兒,是高不可攀的明月——他們那滿滿都是稚氣的心裏,自然認定她就是最好的,她也值得世上一切最好的東西。
船還在跑着,但南鄭城是已經忙忙碌碌地準備起來了。
首先是白鹿靈應宮,就像趙鹿鳴猜測的那樣,怎麼可能短短的一個多月內就給她蓋好一座大道觀呢?必然得「徵用」一下別人的建築啊!
但哪怕是徵用人家現成的東西,這也是個大工程啊,得把裏面不合規制的佛像請出去,把不合規制的和尚們也請出去,再在附近別的道觀里挑挑揀揀,三清四帝的神像請過來,同時工匠們還要加班加點,給請過來的
19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