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師父還在,今年的十月十七,縣尊還會帶着一群佐貳官和一堆鄉紳,浩浩蕩蕩去往平戎城郊的白羊觀中祈福許願。
以求觀中駐守的宗門長輩賜予眾人符水靈丹,以示恩寵。
可現在,康大寶摩梭着自己右手大拇指上的掌門玉扳指,唉,師父去了,師叔們也散了。
他駕着驢車已行到白羊觀前,門匾上金字燦爛,中門大開。
這是方圓百里內少有的大觀,僅是在外就能看到斗拱交錯,脊獸栩生,青瓦蓋頂,密佈如鱗。
紅漆大門高約三丈,兩側有一副對聯,乃烏木聯排,鑲着鏨金的大字。
上聯書:「立教開宗,紫氣東來三萬里。」下聯寫:「著書傳道,函關初度五千言。」
明明香火興盛了百餘年,沒曾想只不過十數年過去,連這萬壽節當日香客都是寥寥。
康大寶再抬頭往遠處看去,依稀見得城郊另一頭的老母廟有青煙裊裊,往前數十年,好像那只不過是座野廟而已?
罷了罷了,成王敗寇,沒什麼想不通的。
他回頭打量起白羊觀廡頂上的脊獸,倒沒有進去的意思,說到底這其實也只是重明宗設的一處普通的道觀。
師父在時,也只有一個年逾古稀還突破不了練氣二層的師叔看管,讓他接引凡俗。
自從十五年前宗門開始拮据起來,發不出那五塊靈石的年俸,這位師叔就樂得自請回鄉含飴弄孫去了。
重明宗二百年前最為興盛時,雲角州轄下十三縣中,在其中九縣都設有叢林觀,供奉歷代重明宗掌門。
各縣信眾感念重明宗庇護,各觀中每日香火晝夜不斷,青燈日夜不熄。
現在卻只剩這一處了,用不了太久,估計它也會很快被人們忘記了。
「創派的張祖師怎麼就只是個築基呢,結個金丹多好?那樣老頭子一個練氣七層的渣滓根本不可能當上掌門。
我一個雜靈根,三十三歲,在練氣四層都困了八年的廢材又怎麼可能戴上這個掌門玉扳指。」
康大寶正想到這兒,一位麻衣老翁領着兩個唇紅齒白的道童端着蜜餞鮮果迎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兩排道裝弟子,大禮參拜:「弟子何慕仙拜見掌門仙師。」
康大寶小眼一瞧,他見過這老翁。
十五年前自己繼任掌門時他曾隨駐觀師叔前來覲見,印象中他是此地方丈,負責處理那位師叔不願經手的俗務。
何家在重明宗是大姓,已故的六位掌門中就有三位姓何,嗯,就是將宗門經營得江河日下的三位。
康大寶的師父也是出自何家,這老翁好像也跟師父同出一族。
只是老翁未具仙根,自然入不得宗門,混了個看守觀宇的差事。
康大寶笑着坐在驢車上還禮,打趣道:「數年未見,難為我這副打扮老何你還認得出我。」
「觀中供有掌門肖像,弟子早晚都帶門人參拜。」何慕仙讓開身子一指身後眾人。
那些道裝弟子能夠直面康大寶這位仙門掌教,具是激動不已。
康大寶點點頭,倒是能夠理解這些俗世弟子。
仙凡有別,哪怕重明宗再落魄,康大寶這位身兼掌門的修士,也當之無愧是他們仰望的存在。
「老何你看着胖了許多,好事,近些年沒有俗人叨擾,你也能得些清閒。」
「禾木道猖狂無道,定不能長久,掌門即位後已有中興之象,弟子清閒不了多久。」
何慕仙已近耄耋之年,說話卻是聲如洪鐘,腰杆挺得筆直。
雙目炯炯有神,行止不見老態,身上的那股銳氣看着比起康大寶都要強上三分。
「老頭子十五年前跟禾木道道首黑履道人鬥法,只是半炷香就敗了,所以才那麼乾脆的把平戎縣讓給了禾木道。
現在聽說他都快築基了,真是恐怖如斯。我?我......還是想多活幾年。」
康大寶暗想道,又撇了眼自己的驢車上一堆的雜物,你這老頭到底從哪兒看出來了中興之象?
「不過白羊觀已興盛了百餘年,再讓禾木道的老母廟多熱鬧幾年又能如何?還
第一章 重明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