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人就砸進水裏不見了蹤影。
地勢高的地方,水淹最低也有一尺,農民以車淘水來救田地,奈何那大水一片,不斷流淌,以車救水不過是杯水車薪之舉,如何能救得了?到最後,那淘水推車的百姓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全家的希望浸泡在汪洋里,仰天痛哭。
湖州城外,無數難民扶老攜幼地趕來,向城裏逃荒。湖州知府常英林處斷果決,立即下令封了城門,不放一個難民進城,然後由官兵護送着,派人在四城外放糧賑災,比水稍稠、比鏡子還亮的稀粥只施了半天,便宣佈湖州府已盡了全力,城中無糧施捨了,然後對城外百姓再也不管不顧。
那些難民,青壯的還可勉強跋涉,再掙扎到其他地方去向善心人乞討求活,可那年老體衰者和牽着抱着孩子的婦人怎麼辦?城裏自有一些無良的富紳大戶,悄悄找到常知府,請他派兵護送,出城去難民里挑揀,專選那年輕貌美的姑娘,當場簽下賣身契,入府為奴,也算是為難民們做些「善事」。
這樣的家奴價錢低廉,品色又好,運氣好的說不定還能買個才貌俱佳的大家閨秀,回去後白天指使她做這做那,晚上喝兩口小酒,對她做這做那,豈不快哉?常知府很佩服這些商人的頭腦,便叫自己的管家也跟出去,還真搜羅了幾個原本是士紳人家的姑娘小姐,買回來做了自己的丫頭。
當然,這些事得秘密進行,城裏還是有不少官紳,整天抗議他封閉府門的作法、要求出城賑災的,其中還有人自願捐獻米糧,這些人的腦殼真是壞掉了,常知府對此不屑一顧,他「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些富紳捐出的糧食,答應由官府出面去賑災,好歹把這些人對付走了。
至於那些捐出來的糧食麼……,他把府庫的庫底子打掃打掃,用那摻了沙子的一點陳糧去城門外煮了半天粥,就算是對士紳們有所交待了,官紳們捐出來的新糧當然送進了自家的庫房。
那些被富紳們買回去明為作婢,實則是通房丫頭的姑娘們已經算是好運氣了,大部分人可沒有這樣的福氣,一部分人見機得早,一見封城禁入,立即逃往他處乞討,暫時還不致死,可是老弱病殘、諸多婦人,包括一些不死心的百姓,依舊賴在城下,結果城門死活不開,又無粒米接濟,等他們想走時,已經無力逃走了。
無奈之下,許多人以袖蒙面,就在城頭守軍的注視之下,跳了護城河。還有那婦人,手裏牽着一個娃兒,背上背一個娃兒,指着城頭痛苦詛咒一番,然後一塊兒跳進河去,變成了至死還緊緊擁抱在一起的一家浮屍……常知府急呀,他是真急呀!一會兒功夫就起了滿嘴的水泡。
這一場大水,蘇州、松州、嘉定、湖州一帶皆遭水患,情形都很嚴重,但是最嚴重的,要數他這兒。他這湖州府,並不是周圍江河最多的地面,也不是地勢最低洼的地方,災情如此嚴重,緣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工部撥來修繕河道水利的錢款,十有**都被他揣進了個人的腰包。
常知府急呀,他是真急了!一會兒功夫眼睛都紅了。
湖州府的百姓上繳的糧賦被他貪墨了許多,全指着今年秋收時,再好好盤剝一番去堵塞漏洞呢,結果這一場大水,朝廷要是下旨免了遭災地區的糧賦,他可怎麼活啊?他拿什麼去堵這虧空啊?
怕什麼來什麼,上頭果然傳來消息,朝廷要派欽差大臣巡視災區,放糧賑災了,同時還要核查各地收災情況,以便朝廷據此核減各受災地區的糧賦,這個「壞消息」傳來,「愛民如子」的常知府登時就起了一嘴的水泡。情急之下,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妹婿紀綱。
要說這妹婿,算是他往自己臉上貼金。因為他舅舅一家早幾年遭了瘟疫,一家子就剩下這麼個表妹,投奔了他來,看在表妹帶來的那麼多家產的份上,再加上拒親不救的惡名他擔待不起,常英林就收留了表妹。去年秋上紀大人到湖州公幹,常英林盛情款待,之後一杯藥酒,把表妹送進了紀大人的臥房。
紀大人很喜歡,回頭就把她做了妾,表妹雖然懷怨,可已**於人,也只得嫁狗隨狗了,就這麼着,常英林算是與紀大人攀上了親戚,衝着這門便宜親戚,紀大人還未必管他,但他盤剝的那些金銀,有一大半孝敬了紀綱,紀綱能不管麼?
於是,常知府匆匆修書一封,着人火燒屁股般地送進京里去了…
第663章 救水如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