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朱元璋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此後幾百年間文官勢力的極劇壯大,確實架空了皇帝,他們夢想讓皇帝成為一個垂拱無為的「聖君」,其結果就是造成了每一代皇燕京與龐大的文官集團進行着激烈的權力鬥爭。明武宗、明世宗、明神宗……他們被文官們斥為荒唐無稽的表象下面的實質,其實就是權力的爭奪。這種內耗對國家全無好處,文官集團一家獨大,也確實造成了很嚴重的後果,在朱元璋永不加賦的遺命之下,大明做到了終明一朝永不加賦,成為古往今來賦稅最低的朝代。
可百姓仍不堪其苦,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文官集團為其階級及其後備集團:所有得了功名的讀書人,以及縉紳階層貪婪不厭地爭取福利,不納稅,不服役,偏偏他們還是最有錢的人,結果碩鼠越來越多,供養整個大明天下的責任,最後只能全部落在本來就最貧窮的那些老百姓身上。
朱元璋負手沉思半晌,神情慢慢凝重起來,他必須要搞清楚,黃子澄在裏邊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這場風波到底與他有多大關係,如果是黃子澄試圖利用此事打壓勛戚武臣集團,為他這位太傅將來把持大權,讓文官集團一家獨大造勢,這根毒草就必須要拔掉了。
朱元璋慢慢站定身子,對那小太監道:「宣,錦衣衛指揮僉事羅克敵覲見!」
※※※※※※※※※※※※※※※※※※※※※※※※※※蕭千月和夏潯坐在雞籠山下一間茶樓靠窗的位置,慢慢品着茶,看着窗外不遠處的一幢宅院。
蕭千月悠然道:「你看到了麼?就是這裏。」
夏潯點點頭:「嗯,他剛剛挨了一頓揍,一時半晌怕不會出來了。不過心上人挨了揍,她一定會想辦法儘快見到他的,所以……盯着他,他只是皮肉傷,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用不了多久就會養好的。」
蕭千月呵呵一笑,抿口茶道:「好,那麼什麼時候動手?」
夏潯道:「楊家那邊都查清楚了麼?」
蕭千月道:「還沒有,已經有人去戶部查楊嶸的征糧通關勘合了,今時不同往曰,咱們不能大搖大擺的去查,需要耗費些時間。」
夏潯道:「成,那邊準備妥當了,這邊就動手。」
說着,夏潯飲干茶水站了起來,蕭千月也隨之站起,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羅大人很賞識你,大人身邊現在並非沒有人手可用,卻少了幾個得心應手的人。所以,辦完這件事後,大人打算把你留下,在都指揮使司當差。
你原來在青州做事,為防齊王那邊聽說了消息生起疑心,正好利用這兩起案子,對外就說是受中山王府引見,羅大人才給了你這個官身,履歷的話,大人會重新給你造一冊。皇上那邊如果問起,就不能這麼打馬虎眼了,大人會向皇上提起你曾幫齊王爺做過事……」
蕭千月哈哈一笑,附耳道:「各位王爺都有自己撈錢的門路,皇上並非一無所知,只是皇上疼兒子,有意的裝糊塗罷了。你做的別的事都不會提的,只說王府不便出面經商,一概由你出面打理,也因着這層關係,大人賣齊王爺的面子,給你這功成身退之人一個出身,皇上是聰明人,不會多問的。不然真捅出什麼皇子的醜事來,皇上想裝也裝不下去了。」
說到這兒,蕭千月的笑容忽然一滯,臉上慢慢漾起一抹奇怪的表情,夏潯業已有所感覺,見他神氣古怪,便問道:「怎麼了?」
蕭千月慢慢吸了口氣,似笑非笑地道:「有意思,居然有人盯咱們錦衣衛的梢兒!」
謝雨霏一直不相信夏潯會對父母棺槨被刨出祖墳的羞辱淡然置之,所以一直暗中關注着夏潯的一舉一動。
其實她現在和夏潯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她本可以置身事外,可她還是來了。是因為夏潯在北平時那一抹同情而理解的目光,士為知己者死?還是因為夏潯甘心接受了她莫須有的指責,乖乖解除了婚約,保全了她有臉面,知恩圖報?亦或是因為夏潯的三年之內,不許她另行談婚論嫁,給了她一絲朦朧的希望?
她也不能明白自己準確的想法,以前她做什麼事,都有清晰的目的,而這一次,沒有。
她喬裝改扮,悄悄地躡在夏潯後面,忽地看到夏潯和那個蕭千月閃進了人群,不由一急,急忙加快了腳步,可是剛剛追進兩步,突然心生警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