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打開紙頁,玄墨用的筆在水裏泡了好久了,
他抬起頭來看着天空,晚霞綺麗,一滴墨從筆尖滴落下來,在紙上湮開,
他趁機勾勒開一朵牡丹花,在牡丹花的旁邊,是一個似有似無的花魂,
而這牡丹花下面,則醉臥着一個老頭子,老頭子的酒壺歪倒着,
他夢裏喃喃有聲,似乎念經一樣有韻律,因為肚皮隨着呼吸笑罵起落,這就是松魁,
長得儘量靠近捉鬼天師的樣子,不過他是一株千年老松樹修成的樹神,
玄墨用筆喚醒了他,他睜看朦朧的眼睛,看到了紙外世界的桃花神仙,
非是牡丹花下死,他見了桃花神仙之後,竟忘卻了做鬼也風流,
自此以後便改了性情,再不胡喝海喝,他見桃花神仙也愛寫字,便纏着玄墨,跟他要了一支最大的毛筆,用掉了玄墨一月的存貨,在整個房間都鋪滿了桃花樹,桃花瓣,桃花仙,
最傳神的一幅,是桃花神仙坐在樹下,畫桃花扇子,那扇子上面總有一枝桃花,是盛開以後花瓣快要落盡的樣子,只余兩三片在風中搖曳,
有一片就停在了空中,桃花神仙就凝神看這一片,
旁邊有詩注文,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昔有伯牙子期,今有桃花紫隱,花蕊絲絲為琴弦,風指拂,靜夜空山聲,靜聽雨後,無音。」
這是說的,世人的琴弦呀呀作響,桃花神仙認為俗了,
當以桃花花蕊為弦琴,風為指,無聲有韻為絕響,而心聽之,
所以才說的,聽雨不是雨下之時,要在雨下過之後,你再去聽,這才是絕響。
松魁是松樹裏面最年長的老人家,但是他傾慕桃花神仙的絕世容顏,
再沒有比桃花更美艷的花神了,所以呂仙的傳說中他戲白牡丹,真正的呂仙是見了桃花神仙之後再也沒有離開過無量桃林,
他把他的佩劍送給了桃花神仙做定情信物,
「一見從此兩傾心,忘卻牡丹與芙蓉,僅此桃花劍為飾,與樹常得相思扣」,
那是呂仙把他自己最心愛的劍送給桃花神仙的時候,他亦以他自己相許,永遠變成桃花樹上的相思扣,
桃花樹上,頓時多了一把古劍,古劍擅長飛行,
每日就學蜜蜂的樣子,團團圍着桃花樹轉,亦把桃花瓣放在他的鋒刃上,
好像七巧玲瓏的犀角杯,裏面裝滿了天池水,也像是鵝毛,落在了青苔上面,
一青一白,竟自比起誰更有絨一點,整天像貓身上黏着的蒼耳子一樣,十分形影不離。
桃花比牡丹要更美艷一些,因為花瓣常常落下,就七月飛雪之美,獨是冬季的雪在春天下了,但卻在暖和的時節,
所以,呂仙常常戲耍桃花神仙樹下的花狸,往他頭上時不時敲上一記,
一時之間,狸貓吃了爆栗子,便向着玄墨,從畫卷里跳出來了,他喵的一聲,撞翻了玄墨的硯台,
墨汁傾灑出來,落了玄墨一身,此時,桃花樹亦下起了花瓣雨,花神尋她的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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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打開的捲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