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千機堂眾人都起了個大早。今日要送鷹風派眾人離開,為表誠意,千機堂眾弟子今日都停了課,來送鷹風派,尤其是於春風一程。
臨時停放於春風屍身的偏閣已佈置成了靈堂模樣,雖已是深秋,眾人大多換了厚實些的衣物,棺材周遭這幾日還是用了大量的冰塊降溫。孟堂主這幾日便沒有睡過好覺,生怕鷹風派哪裏不滿意,再生事端。
同於春風生前打過照面的弟子們都來一一拜祭,行過禮後,眾人便候着。
蘇籬站在人堆里,不住打量。眼下孟堂主,陸謙,陸蘇葉,還有另外三家的都在,風振西也到了,這是在等誰,難不成陸家代家主,陸蘇葉的二姐也要來?
果然是陸家來了人,不過不是陸盼兮,而是族人呈了她的一封親筆信,來人托陸蘇葉代陸家念信,聊表哀悼之情。
陸蘇葉雖同她二姐不對付,但在這般場合下,還是得配合。陸蘇葉今兒依舊是一身千機堂的弟子衣袍,但她穿着就是有股貴氣。
陸蘇葉念完信,眾人又跟着行禮。
卓家家主亦派人送了親筆信,還有不少賠禮,也在此時托卓翎呈上,一表歉意。
鷹風派此番跟來的弟子,不少都紅了眼眶。也有少數幾個,低着頭冷眼旁觀的。蘇籬悄悄打量,尋思那幾個可能沒受過於春風的恩,卻被他責打過。
一時間,院裏秋風肆起,落葉打着轉。風振西一把年紀,先前同孟家還有卓家周旋時的老辣,此刻一掃而盡,他便如晚年喪子的普通老叟,面上只有無盡的悲痛。他使勁挺直身子,不想叫人看出一絲老態,但眼角似有似無的淚花,還是悄聲述說着一切。
蘇籬覺得他今日像是老了數十歲。
他慢慢移了幾步,袁風眼尖,扶了一把。風振西輕輕推開他:「老夫能行。」
縱使今兒還有大事要辦,見了此情此景,蘇籬還是輕輕嘆了口氣,孟修雲看在眼裏,微微側身,以示關切。
諸番儀式過後,鷹風派要留下繼續修習機關術的弟子也定了下來,他上前幾步,朝孟堂主行了禮,又叩謝了恩師,便算是講定了此事。
至此,鷹風派一行便準備動身了。
院內外的嗩吶開始奏哀樂。鷹風派出了幾個精壯弟子,要去抬棺木。馬車備在了千機堂外頭,千機堂裏頭這一段路,便由大傢伙陪着,緩緩走完。袁風跟在風振西身邊,面無表情,眸中黯淡無光。
卓家的弟子在卓翎示意下,想上前幫把手。
「風掌門,晚輩斗膽。這也是家主囑咐的,卓家弟子親送上令徒一程。」卓翎快步上前,很是行了個大禮,不料被風振西伸手托住了。
「先前已經談好了,此刻就不必講究這些了。」風振西面上那股狠辣又回來了,「你們卓家現在就算拜再多,春風也活不過來了。便讓他安心回家吧。」
卓翎向來不擅談吐,一時間憋紅了臉。一邊的沈堪又要發作,被陸蘇葉拉住了。
眼見鷹風派的人就要離開,蘇籬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
孟修雲怎的還不出手?蘇籬正欲提醒,他終於上前了幾步。
不過他沒有朝鷹風派的弟子那邊行去,而是走到卓翎跟前,阻止他繼續行禮:「卓兄弟,一心贖罪無可厚非。可若……卓玄不是兇手,便不應如此了。」
孟修雲話音剛落,在場之人便如同炸了鍋,議論紛紛。
「少門主,你這是何意?」風振西一把抓住孟修雲的手腕,「不管你存了什麼心思,今日都得給本座說清楚。我們鷹風派不是你們隨意就能打發的!」
見孟修雲沉默,風振西轉而又向孟堂主看去:「孟彥龍,你們究竟是何用意?」
風振西言語間已是怒氣沖沖,孟堂主只覺得眼皮子跳得極快。孟少門主什麼意思,他哪裏知道。他擠出一絲笑容:「風掌門,您千萬別往心裏去……若是誤了時辰,恐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