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泡澡,低溫池泡着不過癮,又進了高溫池。
坐着不過癮,又半躺着,雙手托在池底,屁股懸空,只留着一顆腦袋在外面。
水壓擠壓着金海的胸口和腹部,分外舒爽,大概和他心中的壓力正好相互抵銷了吧。
他就這麼懸空躺在水裏,水的浮力讓他並不感到吃力,只是這樣躺着太舒服了,幾次差點睡着,喝了幾口洗澡水。
他就想這樣一直躺下去,泡下去,永遠。
但他還是走出了泡澡池,躺在搓澡區的水案上,任由一個五大三粗的搓澡工,呼哧呼哧地搓他的身體。
他忽然想起了農村殺豬時的情景,此情此景,和彼情彼景,何其相似,人又何嘗比豬高等多少,做頭豬,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搓完澡敲背,敲完背修腳,修完腳打鹽,之後進了桑拿室。
金海進去的時候,桑拿房裏有好幾個人,祼着或胖或瘦的身體,胯間吊着或大或小的肉錘,空間裏散發着一股人肉的氣息,溫度很高。
金海適應了一會兒溫度,找了個空處坐下來。
他身旁的牆壁上,正好安裝着噴水的觸摸開關,他便摸了一下,那邊的火炭堆上,一股水噴了上去,瞬間汽化,房間裏更熱了。
金海卻覺得還不過癮,又摸了一下開關,水汽剛蒸騰起來,他再次摸了一下。
他隔一會兒就要摸一次開關,桑拿房裏的溫度迅速飆升,終於有兩個人耐不住高溫,逃出去了。
外面有個人要進來,剛拉開門,叫了一聲:「操,這麼熱!」轉身又走了。
金海卻突然感到一種變態的快感。
然而他確實覺得還不過癮。
有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同樣耐不住高溫了,卻又不想出去,便不悅地對金海說:「哥們兒,行了吧,照顧一下別人,這他媽的都快蒸熟了!」
「怕球,蒸桑拿,不就是為了熱嗎?怕熱出去!」平時膽小懦弱的金海,幾乎脫口而出就來了一句,說着又摸了一下開關。
中年男人怒視着金海,金海雖然沒有怒視,卻也不懼,又摸了一下開關。
他想像着中年男人將要如何收拾他。
一般打架,先要提領口,可是他沒穿衣服,沒有領口可提。
那麼,可能會揪大錘,揪就揪吧,反正沒用了,揪掉了省事,那就是個禍根。
也可能會一腳把他踹翻在地下。
他看了一眼地下,沒鋪木地板,鋪的是玻化磚,應該很燙,那就燙掉一層皮吧,正好,兩場手術一起做。
中年男人並沒有動手,罵了一句「神經病」,開門出去了。
金海用不怕熱和不怕挨打的大無畏精神,奪取了桑拿房的獨佔權。
半天沒人進來,金海反倒覺得索然無味了,就出去了。
去更衣室換衣服時,掏出手機看了看,有幾個未接電話,都是周若敏打來的。
還有一條未讀微信,也是周若敏發來的。
「老公,你今晚要回來嗎?我有驚喜給你!」
金海在家庭中地位逐日提升,由陌生人變成了「海」,又變成了「老金」,今天乾脆變成了「老公」。
活了三十五年,金海這是第一次獲得「老公」這個稱謂。
以前和張麗如膠似漆,也只是寶寶貝貝地相互稱呼,從沒稱呼過老公老婆。
金海本不想理,但還是好奇周若敏還能耍出什麼新花樣,便回了一個字:回。
推開家門,見餐桌上擺着各種準備好的食材,還有一瓶紅酒。
客廳的沙發上,坐着兩個女人,一個是周若敏,另一個金海卻不認識,也是個女人,二十多歲,很漂亮,皮膚很白,穿着也很時髦,濃妝艷抹的,柳眉翹上天,嘴唇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