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堯趕着騾車回到以前那套沒有院子的老屋,祖孫倆卸下車上的東西,趙天堯已累得筋疲力盡,爬上炕,將捲起的毛氈重新鋪開,躺了上去,對趙小禹說:「我歇會兒,你打掃一下屋子,隨便弄點飯吃。」
趙小禹站在當地,一時神思恍惚。
按理說,從那個家搬到這個家,只有幾百米的距離,但他覺得仿佛搬到了一個遠古時代的寂寞荒城,遠離了人間煙火;雖然這是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家,但覺得無比陌生。
他找來笤帚,卻不知從哪裏下手,屋裏實在太亂了,地上到處散落着雜物,像個垃圾場,他無法分辨哪些東西是有用的,哪些東西是無用的。
他從這間屋走到那間屋,再從那間屋返回到這間屋,孤獨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裏發出悲愴的回音。
爺爺很快睡着了,微弱的鼾聲,間或夾雜幾聲疲憊的呻吟,顯示着他正在快速地老去,再也不是那個橫刀立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老英雄了。
日頭西斜,陽光從積着污漬的玻璃上透進屋裏來,平添了幾分落寞。
趙小禹也感到很疲憊,只想像爺爺那樣,躺倒身體好好睡一覺。
也許一覺醒來,爸爸爽朗的笑聲就會響起,像從前那樣,把兩隻冰手塞進他的衣服里取暖;金海在埋頭寫着作業,或者搖頭晃腦地背誦着課文;媽媽要麼在做飯,要麼在打掃家,把一些器具弄得叮噹作響;雞在院子裏覓食,飢餓的豬在圈裏發着抗議的嘶吼……
然而這一切美好,不會再有了。
趙小禹提起精神,開始掃地,灰塵盪起,嗆得他不住地咳嗽,失魂落魄的他忘記了掃地之前是要灑水的。
掃完地,開始做飯。
他以前也常跟着爸爸做飯,但只是填填柴禾,打打下手,現在要獨立操作,難免有點力不從心。
爐火燒了起來,面還沒和好,空空的鐵鍋散發着一股帶着鐵鏽味的熱氣。
一隻盆,一碗麵,添水,揉搓,不是硬得像石頭,就是稀得不成型,原來一直被他埋怨不會做飯的爸爸,也不是他能輕易取代的。
他有點急躁,不停地通過加面或加水中和着麵團的硬度,豆大的水珠落入盆里,不知是汗,還是淚。
費了半天工夫,趙小禹終於烙出一張大烙餅,一面烤成了焦黑色,一面卻還有點黏,似乎沒熟。
他又切了個酸蔓菁擺到炕桌上,叫醒爺爺,向爺爺解釋:「火太大了,烙餅有點糊!」
趙天堯卻欣慰地一笑:「糊怕什麼,熟了就行!」
祖孫倆咀嚼着干烙餅,就着酸蔓菁,喝着涼水,吞咽着人生的苦果。
乾澀的烙餅硌掉了趙天堯的假牙,趙小禹便將烙餅剁碎,泡了水,改造成拌湯給他吃。
趙小禹照常去上學,只是不和金海相跟着走了。
起初幾天,金海每天都給趙小禹帶一個糖烙餅,趙小禹都沒吃,後來就不給他帶了。
一對異姓兄弟,再次成了陌生人。
十一放假,連着農忙假,共是二十來天。
那時農村的小學和初中老師,並不全是專職的,多數也是農村人,一邊教着書,一邊種着地,工資微薄,主要生活來源還是靠種地,到了大規模的秋收季節,學校就要放一段時間的假,俗稱農忙假。
趙小禹每天跟着爺爺收割向日葵,他在前面用鐮刀割頭,趙天堯在後面用?頭刨杆子。
杆子原本也是可以割的,但那樣根茬就會留在土壤中,影響來年的耕種。
那時的向日葵未經過改良,個頭有兩米來高,趙小禹夠不着,每每需要跳起來,將葵花頭拽下來,然後再割,這樣操作存在一定的危險性,葵花杆的彈力會讓鐮刀打滑,而且割掉頭的葵花杆會反彈回去,難免會打在臉上。
割了幾天葵花,趙小禹的身上已是傷痕累累,臉上和手上劃破好幾個血口
第43章 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