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站起來,把唯一的沙發讓給董淑蘭坐,自己坐到炕棱上,點起一袋煙抽着。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兩人保持着沉默。
趙天堯一連抽了三袋煙,這才緩緩地開口:「我給你道個歉吧,我也沒想到我還能活下來。」
董淑蘭說:「活下來好啊,道什麼歉?」
接下來,又是沉默。
半晌,趙天堯問:「三兒對你好不?」
董淑蘭說:「好!他一直把我當嫂子,當姐,當媽,就是沒當過老婆,說你救了他,他如果再搶了你的老婆,那就是禽獸不如了,所以他至死沒碰過我,所以我只有舜然一個孩子。」
「舜然,舜然,我們的孩子,」趙天堯的眼角滑出兩顆濁淚,「聽筱雨說,她沒了?」
「嗯,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替她男人出頭,被那幫畜牧踹掉了一個腰子,後來又拼上命給趙家留後,九零年沒的,剛好五十歲。」
趙天堯的身體有些顫抖,雙手緊緊地抓着那杆煙袋,仿佛那是一桿槍,他要拿着它給早逝的女兒報仇。
董淑蘭的語聲卻很平靜,娓娓道來,仿佛在說着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也是個倔強的孩子,她那體質,要孩子必死無疑,我也勸她別要,可她說,不給人家留後,還算什麼媳婦?大夫說,如果是一般人,估計等不到孩子出生就死了,可是她硬生生地把筱雨生了下來,又硬生生地活了十年。她走的時候,我在跟前,她笑着對我說:媽,我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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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也不難過了,她覺得那樣活得值,那就讓她那樣活吧,你也別難過了,怎麼活也是活,怎麼死也是死,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然後按照自己的想法死去,也是一件好事。」
一番努力地克制後,趙天堯終於平靜了下來,問:「三兒也走了?」
董淑蘭說:「嗯,八七年走的,七十了,也算高壽。他其實五十三歲的時候就查出是癌症,死活不去治,疼得厲害了,就吃幾片藥片片扛着。那十幾年,他一點也不像病人,立立正正,剛剛骨骨,還經常替女婿打架,撲得虎也似的,趕死也沒說過一句慫話。你們這些人啊,就是心太硬了。」
抹了把眼淚,「我罵了他一輩子逃兵,可他還是提前逃跑了。」
太陽在兩狼山中間沉了下去,這時候的村莊美如畫,翠綠的玉米林,開着黃花的向日葵,沉甸甸的麥穗,懶懶散散的鄉民,歸圈的羊群……
趙小禹帶着趙筱雨爬上屋頂,坐在最高處的屋脊上,注視着西方變幻莫測的雲彩。
那些雲彩似洶湧澎湃的海洋,似千軍萬馬的戰場,似遠古時代的曠野,成群的野獸橫行;似高樓林立的現代城市,車水馬龍,萬家燈火……
「看那個將軍,穿着盔甲,按着劍站在船頭,多威風!」
「你沒看見岸邊還有個少女嗎?穿着紅衣服,正在向遠方眺望,多可憐!」
「看見了,她正在迎接那個將軍呢!」
「不,她是在送別,我看見了她的眼淚。」
喜歡好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