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禹頓時心如明鏡,這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庫房裏的酒,會比賬面上的多了。
庫房是借用酒廠的,庫管也是酒廠的人,兩邊的領導不同,所以銷售公司的出庫賬一直是滯後一步的,送貨員領酒時,只在內部流轉簿上做個登記,事後才由物資科和銷售公司核實入賬,所以,庫房的賬面出現虧損才是常態,絕不可能多出來。
在此之前,趙小禹曾盤點過幾次庫房,但沒有一次出現虧損,最近一次還多出一箱,甚至陳子義盤過一次,竟然多出了六箱。
也就是說,有人不僅回收了「喝點小酒」的酒瓶,還大搖大擺地拿到生產線上灌裝,成品堂而皇之地進入了酒廠的庫房,利用賬面虧損和補平的時間差,在趙小禹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地把酒傾銷的市面上去。
大意了!
趙小禹猛拍着自己的額頭,他忽略了這個時間差,所以一直沒看出賬面上的問題,只以為是出庫手續補辦得及時,甚至還誇讚過庫管樊老漢呢。
那麼,他們是怎麼把酒轉運出去的?
貨車進出酒廠時,都要拿着物資科的放行條,還要登記,可這些都屬於酒廠的管轄範圍,趙小禹無權過問。
而酒廠在內部查賬時,也不會查這筆屬於銷售公司的賬,除非雙方出現糾紛。
然而現實情況是,庫房裏的酒永遠夠數,也就永遠不可能出現糾紛。
這一環節,就成了三不管地帶。
而周轉過程中產生的臨時記錄,如放行條,內部流轉簿等,等到一正式入賬,賬面補平,就全不保存了,到那時,想查也查不到了。
趙小禹很快想到了一個人,就是副總經理任懷亮,他不僅分管着銷售科,還分管着物資科,庫管樊老漢是樊長林的父親,正是任懷亮的親家,他們聯合起來搞這一操作,那是手到擒來的事。
偏巧趙丁旺也要佔酒廠的便宜,遲遲不給酒廠結款,酒廠和銷售公司本來是兩個獨立的單位,搞得卻像一家似的,這筆糊塗賬就暫時矇混過關了。
就算將來出現漏洞,第一,無據可查,而且兩種酒完全一模一樣,無法從終端倒查,除非當事人自己說。
第二,任懷亮再次妙手回春,將銷售公司的賬,轉移到酒廠的銷售賬上;等到酒廠的賬藏不住時,再轉移到銷售公司的名義賬上,如此反覆循環,每轉一次,就能利用損耗和成本波動消化一點。
只要任懷亮不是太貪,懂得適可而止,懂得在適當時機停下來銷賬,他就可以源源不斷地掙到一筆錢,不花一釐一毫,不費一兵一卒,相當於開了個一家虛擬的小酒廠,完全是空手套白狼,不可謂不高明。
趙小禹驚出一身冷汗。
最令他擔憂的是,任懷亮的賣酒渠道,如果他是拉出去自己賣,那與他無關;如果銷售公司的人和他同流合污,借用銷售公司已經開拓好的渠道,那問題就大了,他這個總經理恐怕也做到頭了。
以「喝點小酒」目前的知名度來看,任懷亮自己賣的可能性不大,畢竟銷售成本是很大的一筆開支,況且他是投機鑽營,不適宜大張旗鼓,那麼,就只能是,他已經成功地將銷售公司的人收到了自己門下。
「走,去公司!」趙小禹說。
兩人出院子時,老七陳子清從外面往回走,問了一聲:「你倆去哪?」
趙小禹沒說話,陳子清便跟了上來,趙小禹站住了,回頭說:「你把屋子收拾收拾,快成豬窩了!」
「好的,我完了收拾。」陳子清卻不回去。
「什麼完了收拾?」趙小禹火了,「現在就收拾!別什麼事都等『完了』,什麼時候才算『完了』?」
陳子清灰溜溜地返回去了。
兩人開上車,走在去公司的路上,陳子義問:「嚴,嚴重嗎?」
趙小禹說:「還不好說。」
他不得不承認,這件事多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