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得十分認真起來,他說道:「不如你將感情分擔些到我身上,也好過讓他一個人承擔這麼大的壓力啊——」
這話落在江櫻耳中依舊是玩笑的口氣,可是,方昕遠怎麼會突然同她開起了這種玩笑?
江櫻下意識地轉過頭去,似在看着他。問道:「你是不是酒吃多了?怎麼覺得你有些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
方昕遠默然了片刻,眼中的光芒漸漸地散開了去。
「我清醒的很。」少年人驀地起身,口氣微沉地丟下這句話,便揚長而去了。
留下江櫻坐在原處一人發怔,找不到人來跟她面面相覷。
方才還說說笑笑,開着玩笑呢,怎麼突然就變臉走人了?
片刻之後反應過來,卻又立即恍然了。
瞧這模樣,大概是真的吃醉酒了吧……
江櫻來不及多想其他,梁文青便回來了。
「你怎麼坐這兒來了?」梁文青的口氣顯得有些焦急,「走走,我送你回房去,我爹在前頭吃醉了酒,這會子正鬧着要吟詩作對呢,都丟死人了!等待會兒送走客人我還有的忙活呢!」
頓覺自己成了個麻煩的江櫻,為梁文青百忙之中還能抽空來送她回房一事表示十分感動……
表示完了感謝,江櫻頭句話便是:「梁叔他……沒哭吧?」
梁平酒量差,並不是個秘密,為此莊氏之前沒少交待過他一定要把持住自己的量,以免吃醉了丟人現眼,席間宋春風更是連連為其擋酒,梁文青也多次前往前院查看情況——
可沒想到饒是如此,依然沒能避免得了慘劇的發生。
江櫻還很清楚的記得,去年在肅州為孔先生送行的宴上,吃醉了酒的梁叔因為奶娘的一句訓斥而放聲大哭的情形。
據奶娘說,吃醉了酒的梁叔會變得格外敏感,不知道哪句話就能戳中其淚點。
「哭倒是沒哭……就是纏着不讓人走,還說要與人比試書法什麼的,而且竟然還有人願意同他比,你都不知道現在前頭亂成什麼樣子了……」梁文青的口氣說不出的無奈。
江櫻聽罷不由獻出了同情之心。
然心有餘而力不足,目不能視的她除了乖乖回房,不添麻煩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梁文青和宋春風在前院『規勸』了許久。
費盡了口舌,終於送走了同樣清醒不到哪裏去的眾賓客之後,外間的天色已隱隱露出了昏色……
忍了許久的莊氏聽說客人們走了,當即蓋頭一掀,風風火火地去了前院將梁平揪了回來。
大家很有默契地浮現了同一種直覺。
梁鎮長期盼已久的新婚之夜,大概不會太平靜……
梁文青替莊氏將房門關好,默默祈禱着希望明天她還能認得出自己的父親……
* * *
三更時分,夜色濃重的像是化不開的墨。
此刻百姓們多已熄燈安睡,然而煙花之地卻是笙歌正起,紙醉金迷,胭脂香氣似要將薰香都壓了下去。
「少爺,咱們趕緊回去吧……您今個兒才剛被解了禁足,若是在外頭過夜的話,明個兒老太爺肯定又要罰您了!」阿福被一群穿紅戴綠,嬉笑撒嬌的姑娘們擠的遠遠的,只能扯着嗓子喊道。
左擁右抱的方昕遠卻似根本聽不見似的,來者不拒地吃着姑娘們送到嘴邊的酒,形骸放浪至極。
阿福在一旁瞧着干着急,卻又別無他法。
原本都已逐漸遠離了煙花之地趨向的少爺,被關了一個多月竟又恢復到了以往的模樣了!
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阿福無不痛心地想着,話罷又覺得言辭不當,唯有默默轉換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堂中各處的唱曲兒聲,恩客們拍手叫好聲,猜拳聲,杯盞相碰聲,再有曖昧不清大膽露骨的呻吟聲,交混在一起,喧鬧的不成樣子,以至於誰也沒有聽到樓外忽然急促起來的打更聲——
「咚咚咚咚咚!」
鑼聲猶如雨點兒一般急促落下。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越來越多的百姓們被驚醒,紛紛點燈開窗查看情況。
慌亂中,隱隱有馬蹄聲似雨落般急促。